味臻楼的师傅果然名不虚传,刚刚还在思绪乱飞的女子现下只顾得上吃喝了,生怕错过了什么美味抱憾终生,只是宴席之上还需吃得得体好看,着实难为得她快手抽筋了。
为表谢意,少当家还带上了自己酿造的米酒,甜甜的,很好上口。美酒佳肴当前,不知不觉,虞锦华脸颊微红,已然微醺。
以身体不适为由,她悄悄退入后院,实则是找赵新开小灶去了。
彼时的少东家因着一整日的霉运正在借酒消愁,酒气上头,全然没了往常的矜持周到,见虞锦华过来,迫不及待地与她“告状”,共享八卦。
“虞小姐可知我刚刚看见小王爷与林小姐单独于凉亭内说着悄悄话,你可得注意着些,早日成婚圆房,母凭子贵。想来这些年,两人虽不常见面,但王府的药膳奇珍不时送去林府,我这味臻楼的每一款新品美食也是月月命人排队买了送去,从不遗漏。”
刚还有些头晕趴着的虞锦华顿时来了精神,拍案而起。
“我就说他心有所属么,真是太好了!”
她定会助小王爷一臂之力,追上心上人,那是他自然心生欢喜,这任务也就能圆满完成了!
“虞小姐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然林小姐才貌双全,绝世无双,但我们也不能认输,咱们身体好,活得久!小王爷除了倒霉些,也却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夫君。”
想起这两日自己的坎坷经历,她傲娇置气道。
“好什么好,白瞎一副好皮囊,无趣得很,我喜欢有趣的男子!”
院外,捧着牛乳糖的无趣好皮囊正主恰好走近,听得清清楚楚。
一刻钟前,他与林云舒解释了各中原委,两人说开了许多陈年往事,意料之外,还从她口中得知了幼时的真相。原来当年被绑架时,为他寻来热粥的是虞锦华,林小姐只是顺手接过,喂给了他。
这些年,他误会了,因着这份误解的善意,以及对婚约的责任,他待林小姐礼遇有加,甚为上心。
而如今,他对一个女子上心不再是因为那人会成为她的妻子,只因为那人是虞锦华。
听清了心上之人说的话,穆青洲一愣,呆在了原地,丝毫不曾察觉屋檐失修的瓦片正向他砸来。
“碰!”
少年伴着碎裂的声音,瘫倒在地,脑中一阵混乱嘈杂,血已从发间滑落。
再次清醒过来,穆青洲擦了擦额间的血迹,一脚踢开了院门,眼角微红,神色异于往常,全然不顾两个茫然的醉鬼,一把抱起他的准王妃。
“打死混蛋程立,带我去报仇,呵呵呵呵呵!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打了个酒嗝,胡言乱语的酒鬼被紧紧抱着,转眼上了屋顶。
第二日,酒醒后的虞锦华是崩溃的,看着性情大变的穆青洲,她裂开了。
和倒霉鬼待久了,自己难道也成了乌鸦嘴,还她无趣的美男子,准夫君基因突变般的有趣灵魂,她一时承受不来!
第4章
“那便听夫人的,咋们有仇报仇。”
小王爷嘴角微扬,端正的脸上露出了略显违和的笑容,顽皮到近乎恶劣。
因不爽穆青洲那厮,借口轻伤瘸了腿,未随父亲至虞府赴宴的程公子正在酣睡,整日心情不佳,早早屏退随从丫鬟,下令谁也不准打扰。
穆青洲摸了摸怀里的珍贵笔墨,本是送与小女子把玩的,如今心声歹念,准备以程公子宽大白净的脸为纸,挥毫泼墨一番,想必这画作更能得她欢心。
这墨之所以珍贵,因其书写笔迹百年不退色,他曾不小心弄到了一点在手背,整整洗了一个月才彻底清除。
他得赠送纨绔公子没脸见人的特殊待遇,让他也感受下众人瞩目的嘲笑和歧视。
去年程大人六十大寿,他曾代替母妃携礼来贺,但霉运加持被泼了一身水,被引至程立屋内更衣,现下对其卧房位置十分笃定。
想着,穆青洲已抱着人来到了程府大院屋顶之上,精准降落在陈立的小院前。四下无人,捂着怀中女子的嘴,侧身轻推,门便开了。
这人竟不锁门,真是省事。看着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人,忆起白日嚣张恼人的嘴脸,这些年来因他而起的委屈,穆青洲冷笑出声。
随即点向昏睡穴的手临时改变了位置,直击哑穴,毕竟仇人清醒着当面报仇,才更有意思,让他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才更深刻刺激。
少年还未想好如何开局,一旁被放开的小醉鬼似是看清了床上之人,酒气上头,一巴掌直接扇了上去。
少女下意识甩了甩手,暗叹这个报仇雪恨的梦意外的真实,虽然有些疼,但真是爽快解气。
而这力道之大,惹得小王爷也感同身受般的面上一热,再次感叹小女子真真是好身手,人不可貌相。
被害者一脸不可思议地醒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看着白日刚见过的两人,愤怒地大喊叫人,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愤怒、憋屈、惊恐的情绪炸裂开,自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的他何曾被如此对待过,程立红肿的脸涨得更红更痛,目色狰狞,恨不能将这两人撕碎,一时心中大骂。
穆青洲这混蛋,这些年低眉顺眼的好性子竟是装的!这两个夜闯官宅、胆大包天的货到底要对本公子做什么!
小王爷已取了些清水迅速磨墨,将沾了墨的笔递到了小女子手中。
“小心别弄到手上,有毒。”
故意将毒字说得又重又狠,看向程大公子的眼神戏谑有残酷。
虞锦华愉快地接过笔,梦里的小王爷虽有些瘆人,但报仇要紧,遂毫不犹豫地在眼前那张恼人的大脸上画了个大王八!
刚想大笑的小女子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嘴,后知后觉一阵愣神,都怪这梦太真实。
打也打了,画了画了,出了气的人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被抱在怀中,又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屋顶。
穆青洲似是怕程大公子气不死,临走前阴阳怪气的留了句话。
“我不怕你报复,但估计你说出去也没人信,这么多年来皆是你欺负我呀!程兄。”
还未迈开步子,这房顶竟突然裂开了,事出突然,顾着怀中人的穆青洲分身乏术,直直落入屋内,砸到了程立的床上,两人皆做了虞锦华的半个垫背。
人的性情虽变了,看来命格却是变不了的。一阵巨大的响动中,三人皆失去了意识。
程府众人闻声而来,惊恐于眼前场景,皆脸色大变,六神无主。管家近身一探,确定三人皆无性命之忧,才平静下来。
碍于两位公子身份,不许下人声张,只差人悄悄请程大人回府。
虞府夜宴,宾客还未散,听到下人传话的程大人放下酒杯,客套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因不知具体情况,便未知会穆王妃,好事先有个盘算计划。
心下一急,酒以上头,又开始发愁,这个纨绔子。也怪他老来得子,夫人又去得早,把人给宠坏了,再不收拾,早晚得闯出塌天大祸来。
马车急停在府门前,疾步到后院的程大人被毁了大半的屋顶惊到了,酒意瞬间便散了,口中不时嘟囔着。
“这坑爹的玩意儿,干甚自小就要去招惹这位厄运缠身的小王爷,如此这般,哪天整个府邸的屋顶都得塌一半。”
下人已将三人从废墟中移到了厢房睡塌之上,府中医师正在为三人诊治,见大人回府赶忙上前回话。
“公子和这位小姐都无大碍,但另一位公子似是摔着了后脑,流了血,现下也看不出情况如何!”
程大人脸色一变,看着少年与穆王妃如出一辙的脸,眉头紧锁,这人要是出了事,他程府怕是也无宁日了。
“罢了,事到如今,尽人事听天命,派人去请穆王妃,切莫声张,就说是程齐有请。”
王妃与自家闺蜜争奇斗艳的间隙商谈着彩礼嫁妆事宜,虽不见儿子和未来儿媳,但想来孩子们许是私下约会去了,便为做他想。
直到下人来报,说程齐有请,王妃秀眉一蹙,也起身告辞了。她与程大人也算自小相识,他小字为齐,知晓此名之人并不多,提起陈年旧事,打起避嫌了十年的感情牌,莫是出了什么大事。
等不及马车慢悠悠地过来,向虞大人借了一匹快马,她独自策马而行,直奔程府。自当年流言蜚语传出后,她已十年未曾踏入。
“啊哟!”
程立第一个清醒过来,抬眼看清身边的穆青洲,气得头脑发晕,一拳就要上去,被自家父亲一把拽住了耳朵。
“爹,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看看儿子的脸,还有这受伤的腿,都拜这厮所赐。”
“你当我不知今日在味臻楼发生之事?自小你纨绔惹事,也是为父管教不严,但独独穆小王爷,你怎得非得去招惹欺负人家。”
程大人心力交瘁,看着还未清醒过来的穆青洲,无端有些害怕见到他的母亲。
“父亲大人真心不知缘由?”
程老爷瞥见管家一脸难言的菜色,也想起了当年的流言蜚语,还有程立幼时,自己总拿穆小王爷与之对比,教育一番,也是他初为人父不懂教育孩子。
纨绔公子难得一脸深沉,只是脸上画着大王八,着实可笑,看得老父亲一脸嫌弃,别开脸气急道。
“赶紧洗把脸再来回话,这成何体统。”
程公子被伺候着洗了脸,王八依旧,直到洗了第三遍,脸都搓红了,王八还在。
“爹,你看这阴险的穆青洲干的好事,别被他那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骗了,那一肚子坏水可吓人了!”
程大人看着儿子这不成器的可笑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谁的坏水还能有你多?别说为父不相信你,全京城谁能相信你,即便是一心护着你的皇后娘娘也说不出这违心之言。”
两人言语间,穆青洲悠悠转醒,朦胧间,将父子两人的话听了个大概。
“程大人,程公子脸上的王八确是小王所为,但他白日辱我在先,今日弄坏了府上的屋顶,是小王的不是,穆王府定会赔偿。但对于贵公子的脸,本王不会道歉,这墨水需每日清洗,一月余便能全部洗净。”
“什么?穆青洲你个混账东西,我XX”
程大人一手捂眼,一手示意下人堵上公子的嘴,将人带下去,正好他也没脸见人,就在府上关一个月的禁闭吧。
“小王爷,今日之事便就此过去了,这屋顶也不必你忧心,这些年来是程立不懂事,一再骚扰欺辱于你,往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程大人好声好气地说道,想来小王爷从小乖顺宽容,定是会息事宁人的。
“那请大人多费心,否则出了府,便只能留给别人管教了。”
程大人这长辈般慈祥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程齐,你把我儿怎么了?”
院外,美妇人疾步奔来,喘着气,额发微湿,却丝毫不影响其倾城之姿。
“在下怎敢,还是请王妃赶紧带小王爷回府医治。”
看着这两母子,程大人突然有些理解自家儿子了,看人不能看表面,好看的人更是惹不起,还是赶紧将人请走,他还不想搬家换府邸呢!
被穆青洲抱起的虞锦华其实早就醒了,听着几人信息量爆棚的对话,始终不敢睁眼,真心祈求这是个梦。
穆王府的马车已等在程府前,马车内,虞锦华半躺在软垫之上,一时安静的诡异。
“母亲,程大人其实还不错,那些流言蜚语儿子十年前就不在乎,只是程立确实是讨人厌。”
虞锦华假装酒醒睁开眼的瞬间,穆青洲正在与王妃说着如此尴尬的话题,若不是实在没这个脸皮,她真想撞在马车上,继续昏睡。
“小锦也醒了,是不是也支持我的想法呢?”
虞锦华看这人双手交叉置于下巴处,一脸揶揄地看向自己,显然是看穿了她装晕的行径,坏心得很。
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小锦了,这语调也奇奇怪怪的,果然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做梦,喝酒误事,她都带着小王爷干了些什么啊!
在王妃婆婆面前,她完全是带坏乖巧夫君的始作俑者。
“你这小子,终于不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憋屈模样了,能畅快自在的好好说话多好,小锦儿,你不知道我等这天多久了,你真是我们王府的小福星!”
虞锦华被准王妃婆婆抱在怀里,被性情大变的准夫君调笑凝视着,无语凝噎,这对母子怎得不按套路来。
剧本里王妃恶婆婆的巴掌,愚孝小王爷的沉默呢!
马车外晨光微亮,脑子过载了,虞锦华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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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贴心的婆婆命人伺候虞锦华沐浴更衣,备好了味臻楼的点心,安慰她鸣锣敲鼓的肠胃。
未免她回府受罚,王妃还特意差人送信去虞府,以学习皇家婚礼礼仪为由,留虞锦华在府内住两日,明着是特训一番,暗里是培养感情。
彼时,虞夫人收到闺蜜的信件,轻哼一声,随意地丢在了桌上,摇摇头暗自叹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王府内,没心没肺的小女子吃得不亦乐乎,听着下人的禀报,敷衍着点头示意。
“王妃吩咐,虞小姐住在府上这几日便由奴婢伺候,奴婢名唤紫苏。”
乖巧的小丫头机灵地奉上一杯热牛乳,一饮而尽的虞锦华通体舒畅,瞧着丫头都格外顺眼,名字叫紫苏真不错,是她喜欢吃的。
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虞锦华狐疑地看了眼眉眼带笑的紫苏,开口道。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小姐的话,王妃已传信虞夫人,留您在府上住几日。”
昨夜荒唐的种种和今早尴尬的场景不断浮现,饶是虞锦华不是个脸皮薄的,也下意识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紫苏先退下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穆青洲支走了下人,上前两步走近她。
“小锦莫想溜出去,可不能丢下我这个病号独自潇洒,况且母妃特意交待过,午后宫里会来人教授你我皇家婚礼礼仪。”
只是想一想的坏心思也能被这人抓个正着,虞锦华内心悲切,自从小王爷转了性子,似是能把她看透一般,行事言语皆令人防不胜防。调整好端庄自持的表情,她柔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