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真的动手,你以为自己打得过?”
一手挡住来人的拳头,穆青洲轻蔑地一笑。
“打不过也要打,给你这小白脸上留一点痕迹我就不算亏。”
穆青洲见这人动了真脾气,龇牙咧嘴的模样和小时候别无二致,这一刻也莫名地起了小孩子脾气,收起武功招式,和他硬生生地拼起来拳脚。
似是为了应景,天色暗了起来,不一会便开始下起了雨。
“你个倒霉鬼,不是不用武功么?果然又使阴招。”
被一脚踹倒在地的程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痛快地骂道,眼里却是久违的笑意。
“你也知晓我过几日成亲,拳拳往脸上招呼,那便不能怪我应急自保下手重了。”
话音刚落,穆青洲就被程立一个猛扑,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将人拉进了泥潭。
两人摔在泥地里翻滚了一圈,看着对方神似落水狗的模样,竟默契地躺着大笑起来。
“你若早这般利利索索和我打一架,不藏着掖着,一副回避隐忍的怂样,即便是我单方面被打,也比之前爽快得多。”
程立大声地说出了埋在心底的话,终于舒服多了。
小王爷则站起身来甩了甩手,傲娇道。
“看不出你小子长得白白胖胖,却是个皮糙肉厚的,这么抗揍,我手都打疼了。”
程立一把拉住穆青洲伸过来的手,迅速起身。
“我也没想到素来温文尔雅的小王爷打起架来路子这么野,下手这么狠。”
穆青洲撩了撩粘在脸上的长发,极为欠揍地拱了拱手。
“承让承让,正巧给你脸上的王八洗个澡游个泳,也不在乎再多加上两道红晕花纹。”
“哈哈哈!这才像小时候那个爱怼人不怕事的穆青洲么,那副假模假式的乖巧模样我看了就碍眼。后来再想起被绑架那日,我也明白了你们的用意,但是被丢下的感觉真是不舒服,我那么努力想跟上,后来也拼命爬出去找人,却根本无能为力,太可笑了。”
两个不对付了十多年的童年玩伴终于推心置腹地打了一架后,聊开了。
不远处的阁楼上,正欲收回窗边兰花的林云舒意外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看着两人如幼时胡乱打闹滚泥潭的模样,不免轻笑出声,那时的自己与锦华边吃零食边在旁边看着,无忧无虑,好不快活。
后来知晓自己身体如此,难免感慨,也知晓程立这些年为她所做的一切,但她依旧会假装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婚后估计也难以生养,何必连累他人,如今父母好友在侧,对她关爱有加,该知足了。
不好大张旗鼓将人迎进门,林云舒命人悄悄送了两套父亲的旧衣到王府的马车上。
作为常年送东西到林府的仆从,与对方也算认识,了然地接过衣物,按照小王爷的交待,将食盒、人参和新药方一并交给了来人。
“这是程立少爷托我家小王爷捎来了,麻烦亲手交到林小姐手上。”
林家仆从离开后,两位泥人般的少年郎回到了马车上,简单擦了擦,换上了身干净衣服。
“你真的没有存娥皇女英的心思?”
程立不怕死地又问了一遍。
“我穆青洲指天发誓,今生只娶虞锦华一人为妻。你若再废话,就立马滚下马车。”
闻言终于安下心的程立坏笑着调侃道。
“这贪吃丫头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么,明明小时候对人家爱答不理的,怎么没几日就这般情比金坚了。”
阿嚏!被吐槽的女子正在享受王妃婆婆特意给她准备的养颜燕窝,揉了揉鼻子美滋滋地继续喝,全然不知自己打的如意算盘只是一场空。
“且管好你自己吧,你们程府的男子对外皆是说一不二、称王称霸的虚势,怎么对着钟情的女子便一个比一个怂,拖拖拉拉,扭扭捏捏,关键时刻一点不像个爷们。”
程立被踩着了尾巴,又不好发作,欲言又止。
“你爹若真喜欢我母妃,让他赶紧上心些,眼看都要过六十大寿了,黄土埋半截,再不抓住夕阳红,怕是要等下辈子了!”
刚还一脸憋屈的程大公子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一手拍在了小王爷的膝盖上。
“我要把你的话原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我爹听!哈哈哈哈,穆青洲你真是够损的,这般编排长辈,体统规矩都去哪了!”
穆青洲不以为然地拍开了膝盖上的手,揶揄道。
“就你也配和我谈规矩体统,你敢说,你爹能打断你的腿,程大人是不错,但是一想到要和你当挂名兄弟,还是有些膈应。你且收收心读读书,林小姐好歹是京城第一闺秀,你也得顾及林相的颜面,否则到时想垂青你也抹下开脸,桃李满天下的状元林相总不好要个草包女婿。”
程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点头应承下来。
“你我一同努力努力,这些年两位长辈又当爹又当娘也该想想自己了。有你这个兄弟延续香火,林小姐能不能生养也就不重要了。”
穆青洲终于忍不了对方碍眼的模样,将丢人现眼的某人送回了程府。
回王府的路上还不忘顺便去了趟赵新那看看情况,再为小女子打包一些刚出炉的点心和菜肴。
临走时,小王爷笑眯眯地嘱咐少东家。
“往后若有什么莫名的消息传到王妃的耳朵里,本王没办法,便只能日日带着少当家随行左右。我素来倒霉习惯了,万一连累了你,也就只能提前说一声抱歉了。”
赵新被金主王爷笑得寒毛直起,这一个个的葫芦里都卖的什么药,人人皆说他七窍玲珑心,如今怎得日日不够用。
那日后,各大茶馆酒楼,再也没人提及过什么娥皇女英的闲话。
王府内,穆青洲已沐浴更衣,换上一身便服,带着打包的食物与前去虞锦华共进晚膳,在她的卧房外放松了一下表情,准备好好发挥自己隐藏的演技。
“小锦儿,本王爷吃了闭门羹,东西倒是收下了,门都没让进,你说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穆青洲趴在桌上,自斟自饮了一杯,脸色愁苦,完全一副失意的颓废模样。
“才一回失败怎么能轻言放弃呢?女神自然是难追的,我再帮你想想办法,三十六计不说,三计还是拿的出来的。”
“小锦儿,你光说我也学不好,不如你陪我一一演练学习,到时我对着林小姐也就不会紧张出错。”
被小王爷渴求的眼神盯得无路可退,本在犹豫的虞锦华一恍惚顺口应了下来。
这任务对象还真是个祖宗,她明日还得手把手教未来夫婿追别的女子,这个玄幻的世界,自己何时才能离开。
第9章
虞锦华被小王爷软磨硬泡得不行,脑子晕晕的,半真半假地胡诌起来。
“大抵女儿家都喜欢美丽清香的花花草草,华美珍贵的衣裙首饰,浪漫绚烂的烟花,舒心惬意的旅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顿了顿,小女子顽皮一笑,不怀好意地暗自点头窃窃道。
“还喜欢俊美公子擅琴棋书画,刀枪骑射,文武双全。”
穆青洲品着碧螺春,顺手为侃侃而谈的小女子也斟上一杯,一手撑着脸颊,歪着头,一脸虔诚地作洗耳恭听状。
“原来如此,你容我准备准备,明日下午小锦儿亲自观摩一下我的学习成果,体验过了再提提意见,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本以为对面的人只是随口一说,不一定会当真,刚还在滔滔不绝的虞锦华一时被噎住了,险些咬到舌头,恨自己话多。如今这人不仅当真了,还行动迅速。
硬着头皮点头应和,虞锦华心头一沉,要讨这人开心怎得如此艰难。
“明天见!”
小王爷轻松愉快地退出了小女子的房门,虞锦华随即甩掉了鞋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翻滚,她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的喜好,回想一下这要求会不会太高,万一穆青洲办不到屡屡受挫岂不是更不欢喜了。
头脑一片浆糊的小女子抱着被子又滚了好几圈,在满腹忧愁中睡了过去。
一早醒来,虞大小姐便收到了“追求者”的第一份大礼,参鸡汤!
这略显磕碜的卖相,莫不是穆青洲亲自做的?虞锦华疑惑地看向紫苏,机灵的小丫头一脸欣慰加八卦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得到预想答案的小女子还真的有些不敢下口,不仅是因为小王爷厨艺不佳,更是怕身强体健的自己大补后会流鼻血。
答应亲身体验再给意见的虞锦华视死如归地喝了口汤,汤汁入口,她紧崩的脸慢慢放松下来,又扯下来一只鸡腿咬一口,酥烂鲜嫩,汤汁中人参的味道也不显突兀,极好入口,卖相不佳,但味道着实不错,大有进步。
接着准备出门的人又收到了第二份礼物,接过紫苏递过来的精致荷包,不等她发问,便被这丫头艳羡的神色止住了话头。
手上一摸,虞锦华大概就知晓了这里面装的是“零花钱”,都是些方便携带的碎银子,打开一看竟还藏着一张面额较大的银票,不免心生惊喜,难为小王爷想得这般周到。
得了能自由花销的碎银,她倒是真心欢喜,稍后采买些好吃好玩的,有空给师傅那的小屁孩们送去。
这还没走两步,竟遇上了亲自上街采买的赵新,虞锦华倒是吃了一惊,这人不在新店坐镇,亲自跑腿采办食材,是有什么贵客不成。
赵新见小祖宗上前,赶紧命人收好了刚刚入手的鲜花和食材,少女不知那位尊贵的客人便是自己。
今日一早,小王爷又给少东家出了难题,说是一定要做出能让小王妃惊喜又浪漫可口的食物。
为了保住神秘惊喜感,少东家与虞锦华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借口店里忙一溜烟跑了。被避之不及的主人公一头雾水,狐疑着那方向也不是往店里去的呀!
回过神,穆青洲的专属马车已停在了她身前,仆从恭敬地请她上车,禀明小王爷正在城郊别院等她。
糊里糊涂地坐上了马车,虞锦华一路愉快地吃着瓜果点心,欣赏着美景,舒舒服服往目的地前进,虽不知道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总也能猜测了个大概。
这人富贵霸道男主范儿一起,动静着实不小,虞锦华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以便等会做个淡定又合格的实验对象。
着实无聊地半躺着,这会她才发现脚边的精致锦盒,打开一看,竟是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契地契。好家伙,这人无师自通,还晓得买房置地给另一半安全感。
如此周到体贴,还需要她教什么。
细细看最后一张按了手印的字据,往后这处新酒楼便是味臻楼的分店,虞锦华的名字落在纸上,成了分店真正的幕后老板。她不会知道,是“善良的”小王爷软硬皆施、威逼利诱,少东家才含泪签下的不平等条约。
这般赔本的买卖,赵新这人精怎会答应,难不成就是为了报恩?往后她是不是就能私人订制,免费吃喝了!真真没有比这更加实惠贴心的礼物了。
少女正兴奋怀抱着锦盒,仆从已停下了马车,利索地将她扶下。
眼前竟是陌生之地,虞锦华本以为会到上回一起看日落的别院,现下马车已离开,四下无人,她一时也不知去向何方。
此时,一红衣少年骑着白马自院内而出,朝她奔来,人影渐近,正是束着黑发,精心打扮过的穆青洲。
白马王子!
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虞锦华急速甩甩头,收起花痴的笑脸。
绣着金丝凤凰的红色斗篷从天而降,稳稳地披在了少女身上,穆青洲大手一伸,一把将人拉上了白马,护在怀中,策马向后院奔去。
清风过耳,香气渐近,靠在男子温热强硬的胸前,近距离气息环绕,小女子藏在斗篷里低了低头,就着清凉的风,极力压住发热红起的脸。
“小锦儿,抬眼看看。”
满院火红的玫瑰艳丽无比,花香四溢,浓得近乎呛人,虞锦华朱唇轻启,回头看向少年,震撼的眼神中透出难掩的惊恐。
这正是她最喜欢的红玫瑰,令她惊恐的是正中心处,人为得拔除了一圈,从自己的角度望去,正是一个完整又清晰的心形。
这一切精准到近乎诡异,完全是少女理想的求婚场景。
小王爷捧着锦盒,里面装着卖相极为精致的糕点,用玫瑰花瓣装饰着。
“你不是说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么?这是我亲手只为你一个人做的玫瑰花糕,失败了十多次,半个时辰前才终于成功了,你且尝尝吧。”
就着这人的手,虞锦华被“强迫”着投喂,紧张得似是失去了味觉,木然地点点头,表示满意。
刚刚还泛滥的少女心现如今七上八下,一时怀疑这人会读心术,一时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说梦话瞎说了什么。
已近夕阳西下,星光微闪,四周瞬时炸起了绚丽的烟花,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的指环,单膝下跪。
虞锦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一瞬间背后冷汗直流,这不是她心中理想的求婚现场么?
眼前这中西结合的人和景,违和的浪漫里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虞大小姐呆在原地,被人抓住小手,在无名指上套上了指环,见小女子被吓脸色发白,他终是不忍心开口安抚道。
“不过是那晚你醉酒后,在去程府的路上,我无聊随意问了些关于婚礼的事,想不到你酒后吐真言,话痨似的一一回答,不过其中许多奇思妙想,我也折腾了一番才有了些眉目。”
闻言,刚松了一口气的虞锦华,心下又后怕起来,她喝醉了不会还说了其他不该说的吧?反正她抵死不认,就当是酒后说胡话。
小女子不会知道,这也并非事实的全部,某位少东家打探消息、猜测人心的手段皆是厉害,今日种种也有这人的倾力相助。
不远处,还在指挥人燃放烟火的赵新敢怒不敢言,那个被折腾最狠的人便是他了。
吃了口怀中折腾了十多次才勉强成功的玫瑰花糕点,今日为了教小王爷亲手制作又险些毁了后厨,被虐得灰头土脸的单身狗无言唏嘘,早知如此,还不如被程纨绔虐一把,如今签了卖身契一般,这两位主儿着实太难伺候。
“那时你还说此情此景是个女子就该感动了,哦不对,小锦儿是说此情此景下,俊俏公子在侧就该感动了。”
少年一身暗红色的衣衫,黑色的腰封衬得他身材极好,黑发高高束起,英俊潇洒的脸望向小女子,一点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