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秦夕只能睡他隔壁的偏房,而他,自己收拾东西,跑到了程渺渺住过的观星殿去睡。
即便已经过去整整五年,即便床单被褥已经清洗过无数遍,没有一丝丝她曾留下的痕迹,江照翊抱着这床被子,还是觉得能心安无比,好像程渺渺就睡在他身边一样。
这五年间,他没少独自一人跑到这边来睡,观星殿的夜景很好,开窗抬头就是满天繁星,他一边想着程渺渺一边入睡, 第二日醒来却还是不得不面对秦夕还在的痛苦。
“阿夕,你听孤跟你说。”江照翊和她同桌用早膳,语重心长,“孤昨日就去见过程从衍了,她刚从姑苏回来,身子还不是很好,你要嫁给她,估计就一辈子都是伺候人的命,孤觉得,你还是换个人的好。”
秦夕苍白的手指扣紧青花小碗:“多谢表哥提醒,只是不怕表哥笑话,我,我心悦她早已多年,根本不在乎那点麻烦,只要能待在她身边,什么麻烦我都不怕。”
你不怕麻烦,孤和程从衍可是怕啊!
江照翊欲言又止,一碗山药红枣粥是怎么也吃不下,勺子搅了两下,继续苦口婆心道:“可是程从衍她现在一心只有读书与功名,阿夕你现在急着想要嫁给她,那不是既耽误了她读书,又耽误了自己的年华吗?”
“我才刚及笈,太子表哥只需帮我请求陛下与他定下婚约便好,我不急的,而且,等他科考结束,兴许爹娘也会更满意这门婚事。”
她这是默认了程从衍科考会得到很好的名次,毕竟她素来名声在外。
看着她幻想美好生活的模样,江照翊着实有些无言以对,但是帮她去跟陛下求得这门婚事,那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的。
他自己的心上人,怎么能拱手让给秦夕呢?
“阿夕,要不你再想想,程从衍……孤觉得实非良人。”
秦夕的固执却超乎他的想象:“可我只想嫁给她,也只愿意嫁给她,表哥,求求你帮帮我吧。”
好一个只想嫁给她,好一个只愿意嫁给她。
江照翊一个脑袋两个大,恨不得飞到程渺渺面前,质问她究竟为何那么受姑娘家喜欢。
“太子殿下自己不受姑娘家喜欢,缘何要怪臣?”程渺渺托腮,翻一页书,“要臣说,秦三姑娘认识殿下比认识臣要早的多,她到如今都未对殿下动心,全是殿下自己的问题。”
“孤是在问你为何秦夕不对孤动心吗?孤是在问你究竟给小姑娘灌了什么迷魂药,现在好了,一堆的烂摊子,看你怎么收拾。”江照翊摊手,有一种慵懒摆烂的姿态。
程渺渺不以为意:“实在不行,就对外说,臣已经跟人订了亲,是臣青梅竹马的妹妹,远在姑苏,过几年就嫁过来。”
江照翊机敏的耳朵动了动,往她身边靠去:“程从衍,你老实告诉孤,你在姑苏……”
“嗯?”
“你在姑苏,有认识什么好朋友吗?比孤还要好的。”
“殿下为何要问这个?”
“你老实告诉孤,孤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是不是你什么心事都愿意说的朋友?”
突然之间,他就像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使劲缠着程渺渺,执拗地想要她宣布,自己同他天下第一好。
程渺渺原本还想憋着笑,急他一急,结果后来被他缠到实在受不了,不住点着头宣布:“是是是,殿下是臣最好的朋友。”
毕竟她在苍南山,一心想着学习,学完好赶紧回京,也没有多少功夫去结交新的朋友,大多同窗都只是泛泛之交,几乎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而江照翊,几百天如一日地给她写信。古代车马慢,可即便再慢,也是平均六七天就有一封。这样日复一日的结果下来,便是他早不知在何时,在她的心里,就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他们的确是彼此的好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朋友,完全没问题。
程渺渺下午打算练字,江照翊就在她身边陪着,帮她研墨,铺纸,单手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她。
“殿下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做么?”春风轻拂程渺渺的衣摆,还有她鬓边的发丝,江照翊伸手替她拂了拂,不小心触到她娇嫩的脸颊,一下弹了回来,道:“有,孤今日出宫,是要去一趟秦国公府的。”
程渺渺疑惑:“那殿下怎么还不去?”
“孤已经去回来了,孤把秦夕送了回去,才来找你的。”江照翊理所应当,“听说你今日早上去萧家了?怎么着,你那好外祖父,如何看待你要回来科考这事?”
“自然是支持。”程渺渺也理所应当。
“萧庸不是最讲究克己复礼?你要去朝堂,他竟然也答应吗?”
不怪江照翊会这样问,自古以来,朝堂几乎都是男人的天下,一个向来遵守礼法的纯臣,还真不见得就会支持女子进庙堂。
程渺渺提笔的手顿住了,默默抬头,与江照翊对视一眼。
有些东西,尽在不言中。
江照翊幡然醒悟:“萧庸他该不会——”
该不会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