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对江珊珊的打击有些大,她震惊了好一会儿,忧心忡忡:“那凝光姐姐怎么办?皇叔犯事,要连她也一并处罚了吗?”
整个怀王府,江珊珊唯一有点感情的就是她的堂姐,容华郡主江凝光。
江照翊眯眼,想起那人的话,道:“如果她想的开,那她应该还有继续安稳的日子可以过。”
可是想的开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何其困难。
怀王江去风,连同他的儿子江行远,因谋逆之罪,被大将军姬长赢一路从北城门押至刑部大牢。在刑部大牢的门口,他没有想到,等着他的,会是他五年来时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女婿,兰锦。
“是你。”江去风突然有种隔世之久的恍然大悟。
“我早该想到的,是你啊。”他喃喃自语,越想越顺畅,“我的鱼符是你偷的,崔家藏兵的消息也是你暴露的,甚至先前崔家出事,也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是吗?”
兰锦抖了抖两边大袖,与往常无二区别,面无表情地向他行礼,“岳丈大人英明,小婿自愧不如。”
“自愧不如?我叫你自愧不如!”被两个大汉钳制着的怀王放肆依旧,抬起腿就想往兰锦身上踹,可惜被人拦了下来,没能成功。
兰锦身上一点灰都没沾到,可还是微微蹙了蹙眉头,掸了掸衣角。
“本王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愿意将凝光嫁给你这样的人,白白为自己养了五年的细作!”江去风越是被人钳制住,越是情绪激烈,满面通红,唾沫横飞,恨不得用自己的唾沫星子,将面前始终清淡之人淹死。
兰锦始终不急不躁,即便被他骂了一脸的狗血喷头,也是淡然处之,“王爷还记得十几年前,你奉先皇之命去江东治理水患,结果借机肆意敛财之事吗?”
江去风脸色微变,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那一次江东治水患,叫他尝到了暗中敛财的痛快,自此之后,他没少在父皇拨给他办公事的银子中私吞私敛。
毕竟他身处朝堂,又有意夺嫡,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数不胜数,他早早没了母妃,不能一味从崔家拿东西,就只能从这些地方,另辟蹊径。
“你想说什么?”他观察兰锦,渐渐开始怀疑,莫非自己跟他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可是一开始,皇帝说要把凝光指给他的时候,他早就派人去调查过这个小子了,连同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他才放心,同意这门亲事。
江去风的神情越来越困惑,兰锦也不打迷魂阵,直接告诉他:“我想说,我本姓并不姓兰,所以王爷从一开始就去查兰家的祖宗过往,也根本不会查到什么,我是个孤儿,我爹,就是当年替王爷顶了贪污大罪,被先皇处死的江东知府。”
“比起从小立誓考功名,我从那场冤案中活下来到现在,唯一的目的,就只是想要将你从高位上拉下来罢了。”
“你早该尝尝阶下囚的滋味,尝尝遭人唾骂,遭人厌弃,坐在囚车里都不断受到百姓侮辱的滋味!”
平静的假象终于再绷不住,兰锦瘦到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蜷成两个拳头。
不会忘,他永远都不会忘。
他躲在角落里,看着载着自己父亲的囚车被徐徐推往刑场,临近午时的太阳烤得人头顶冒烟,围观的百姓气到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
因为他的罪名是贪污,贪的是朝廷拨款赈灾的钱,污的百姓救命的钱。
他遭万人唾弃,死无全尸。
他从刑部离开,恍惚间天色已经暗沉,等到再回神,人已经站在怀王府石阶下了。
整个怀王府如今都被翻了个天,不断有刑部的人走来走去,翻翻找找,江凝光和自家母亲坐在厅里,看他回来,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
“夫君!”江凝光抓住他的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兵?他们说父王和行远谋逆被抓了,这是真的吗?”
“郡主……”
“是假的对不对?江凝光楚楚可怜,充满希冀地看着他,“你告诉我,是假的对不对?父王今日明明要去北边,他还叫我要懂事,让着孩子,不要娇气,他怎么可能转头就谋逆了呢,就是假的,是不是?”
在对上怀王的时候,兰锦都没有这样沉重的心情,可眼前他的妻子,却叫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郡主……”
“我不想听了,夫君,我不想听了,你不要说了……”像是已经知道结果,江凝光缓缓后退,双手捂着耳朵,滚烫的眼泪一瞬便落了下来。
上首的怀王妃也是泣不成声。
家中刑部的人马还在进进出出,查封东西,兰锦看了看,道:“郡主和岳母这几日先收拾东西,随我回兰家吧。”
“我不走!这是我家,我哪儿也不走!”江凝光又哭又气,提着裙摆要冲出去,“我不信,我要去找皇伯伯问个明白,父王如何就要谋逆了,行远如何就要谋逆了!给我备马车,我要进宫!”
“郡主,已经入夜了,宫门都已经关了,要做什么也等明日再做,今夜先收拾东西,随我回兰家去住。”兰锦难得强势一回,将她抱在怀里,不叫她动。
怀王妃也艰难地止住眼泪,苦口婆心:“凝光,就听郡马的话吧,谋逆是要抄家的大罪,你皇伯伯如今还未派人来带走我们,已是法外开恩了,先去兰家住一宿,有事明日再说。”
纵使百般不情愿,江凝光也还是只能这么做,她自己抱着孩子,眼眶通红地随母亲出了门,兰锦还要留下来替她们打点王府的事,稍后再回兰家。
两人刚走到马车旁,便有衣衫褴褛的男人疯狂地扑了上来,跪到了她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