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冰出列:“臣在。”
“朕命你赶紧率刑部众人就程从衍一事拟个章程出来,等处罚的方式确定了,朕才好放心将人交给你们。”
“臣听命。”
江云渡点头,一拂手:“御史中丞还有何话要说?”
“这……”御史中丞无奈叹气,“臣暂时无话可说。”
“陛下,臣有话要说!”
去了一个御史中丞,又来一个朝议郎。
“陛下,臣以为,程从衍一案,应当不只将罪怪在她一人身上,试问,她是女郎,生她的程家会不知道吗?看着她长大的萧家会不知道吗?甚至与萧家交情匪浅的黎家,也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吗?不过是几个家族联合在一起,将陛下与我等蒙在鼓里,故意想要瞒天过海罢了!此等欺君之罪,不管刑部草拟出何种章程,那与之相连的几大家族,必是要先尽数关押的!”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看得出来,这位朝议郎是当真很敢说,如今程怀勉还在武将前排站着,萧庸一把老骨头,也仍矗立文官之首,甚至无辜殃及到的黎家大家长黎崇明,也在百官之中,稳居不动,他这番言论,是要一石三鸟,将这些个世家全都一网打尽啊。
江云渡不喜欢这种被人逼得卡脖子的感觉,这位朝议郎咄咄逼人的态度叫他很不高兴,但是提出来的问题却很有实质性和代表性,他看了看殿中诸人,道:“程怀勉,就程从衍一事,你有何要辩解的?”
“臣欺君之罪,无从辩解,罪该万死!”程怀勉跪在殿中,俯首磕头后道,“但关于昨日之事,臣还有话要说,昨日殿上女子,确为我程家女儿没错,但她和程从衍,其实是两个人。”
满堂哗然。
江云渡也来了好奇,“此话何意?”
“陛下也知,六年前,我儿程从衍,曾因病辞去东宫伴读一职,远赴江南休养,当年太医就曾说,他患的也许是绝症,再也好不了,而事实也是如此……”
言及此处,程怀勉微有哽咽,抬袖擦了擦通红的眼角,殿中也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不可置信。
程怀勉不复所望,堂堂一个大男人,语带哭腔,道:“我儿程从衍,其实于三年前,就已经在姑苏病逝。”
百官再也藏不住震惊。
“你胡说!那如今这个跟程从衍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又作何解释?”
“三年前从衍病逝,臣和妻子一道远赴姑苏,在姑苏见到了这个与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姑娘。臣不敢欺瞒陛下,其实当年在凉州,臣妻子诞下的,是一儿一女的双生胎,却因刁奴使诈,将女儿一出生就抱走了,臣与妻子遍寻不得她,为了不叫家中母亲伤心,便一直对外称只有一个孩子。而当年从衍到姑苏养病,兄妹俩才终于有缘相见,他临终前曾拉着妹妹的手,说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空有天才的名头,不能红衣着锦,高头马上,瞧一瞧这上京的好风光,为天下百姓做些实事,于是……”
“于是她就顶替了程从衍,回上京科考来了?”
程怀勉心痛万分,眼眸含泪:“是。”
“三年前,程侯确实休了两个月的假。”
“是啊,原来当年是因为儿子过世了。”
“这么说,如今这个女的,是为了完成哥哥的遗愿,才来科考?”
“可怜天下父母心,竟有这样的缘由。”
“陛下明鉴,臣家中母亲年事已高,萧家岳父亦是,所以从始至终,这件令人伤痛之事,臣与妻子都未跟其他人说过,臣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请陛下看在不知者无罪的份上,放过程家,萧家不知情的诸人,更遑论与我们隔着亲的黎家,黎大人一家实属冤屈,受臣连累,陛下要怪就怪臣与妻子,臣绝无怨言!”
“父亲当真这么说?”程渺渺在窗前坐了大半天,终于将江照翊等回来,听他将殿上情形分析了一通,渐渐明白,“父亲肯这么说,看来昨夜是跟外祖父通过气了。”
“父亲爱护母亲,如果可以,他是绝对愿意牺牲自己,将母亲撇干净的。”程渺渺道,“可他居然这么说,一定是外祖父和祖母都在现场,他没办法了,才同意这一招。”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除了我们一家三口,其他人几乎都是无罪了,甚至日后可能被人提及,说我女扮男装当初还敢来东宫做伴读,早就欺君一事,也都抹平了。”
这是当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方式,没有之一。
估计是萧庸的手笔。
程渺渺默默惊叹外祖父的智慧,又道:“那接下来,还有什么动静吗?”
“接下来都是一些有的没的,有人听了你父亲的故事,感动到不行,说可以酌情处理,却也有固执己见的,硬是恨不能将你生吞活剥了,父皇暂时没决定好怎么处置你,后来事情拖到怀王和崔家一事上头,这事就先淡了。”
程渺渺微微点头:“那还得多谢太子殿下,提前预料到我会出事,将怀王一家给拉下了马,替我挡了挡风头。”
“说什么呢。”江照翊抱着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一辈子都是对我俯首称臣的程从衍,也不要你做个不高不兴的程渺渺。”
“不过,既然都说你是程从衍的妹妹了,今日下了早朝之后,我便派人去程家捎了信,说就给你取名叫程渺渺,还跟他们说,你在我这里很好,一切都不必担心。”
“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