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他挑了挑眉，诧异问道，“是任务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我通过镜子看到了你的身体。”她声音有点发颤，又补充了一句，“那什么，身材挺好的哈。”
苏余音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快步走进了浴室，显然也有些恼火。“你身为系统就是这么打探宿主的隐私的？那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能看见？”
系统委屈巴巴道：“那也不是。我只能透过你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你刚才在照镜子，所以，我就看到了。”
“闭嘴。”苏余音耳朵红了，他能感觉到耳垂的灼热感，暗自庆幸系统看不到。泡在浴缸里舒缓下来，他仰面躺着，道：“你究竟是怎么存在的？为什么会存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一睁眼就和你绑定在一起了。”
“那你会消失吗？”
“也许吧，有一天我不说话了，就是我消失了。”
苏余音听到它声音有些低落，想来它自我意识这么强，一定也跟人一样恐惧死亡。“至少你存在过，别担心。”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安慰它。
苏余音洗完澡出来，经过镜子的时候飞快地走了过去，从此记得要穿戴整齐，不敢光着身子在镜子前逗留。毕竟系统的声音是个女声，被看见自己的身体总觉得怪怪的。
他到了客厅休憩，尹甜甜那边没有回复。门铃响起，苏余音去开门，想着应该是外卖到了。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是苏月铭。
第五章
苏月铭侧身看了看苏余音身后，声音发着颤，道“甜甜是不是在这边？”
“没有。”苏余音猜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今晚她一直没上线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苏月铭说道：“她不见了，我本来以为她在房间学习，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屋里没人。我打了她相熟的几个朋友的电话，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我想她平时跟你亲近一些，就过来找了。”
现在都已经晚上了，要是想知道甜甜在没在这里，打个电话问一声就知道了。苏余音没有戳穿她，让了她进门，说：“你想想甜甜平时喜欢去些什么地方，我换身衣服，咱们开车出去找，总要快一点。”这样对于苏余音也是有利的，或许这是解开任务的一个契机。但当务之急，仍然是要先找到甜甜。
苏余音上了楼，从衣柜拿起一件休闲的T恤穿上。他的衣柜里是如此的简单，大多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他换上衣服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的时候，黑色的眼眸微微发亮。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他看了一眼门口，低声询问。
这是对自己脑海里那个系统说话。系统发出“滴”的一声——抱歉，我不知道，宿主需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寻找了。
苏余音匆匆下楼，苏月铭听见声音急急转过身来，眼神里透着无助。苏余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递了一瓶水给她，道：“不用担心，会找到的。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苏余音很少能够体会到家人的感觉，于他而言，我行我素既是处事风格，也是人生格言。手底下员工对他既敬又畏，他都知晓。他与家人的关联尤其少，有时候甚至于忘记家人的存在。
但眼下，苏月铭的无助和依赖让他心底少有的产生了一些怪异的感觉。车上并没有很尴尬，苏月铭絮絮叨叨讲着：“甜甜一向很乖，最多是有些贪玩，不爱念书。我说她几句，她总还是会听的。”
“现在去哪里？你先想想她应该会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能找的地方我都去找了。”
“她爸爸那边，联系过了吗？”
苏月铭脸色一冷，道：“他这几天倒是正好回来了，这个人压根不关心甜甜，回来了也没有说来看看甜甜。甜甜也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哪有可能去他那里？何况连他住哪里也不知道。”
“你有他电话吗？我来联系。”
苏余音照着苏月铭屏幕上的电话拨过去，电话那头有些吵闹，“喂，我是苏余音。甜甜是否在你那里或者找过你？”他并不想赘言。
那头听到苏余音的名字还是愣了一下，苏余音是业界翘楚，但显然此刻不是为了和他谈什么生意上的事。对方随后才想起来这人还是自己的前小舅子。
“没有，怎么了，甜甜她出了什么事吗？”
苏余音挂断了电话。那头如果关心，一定会再拨过来，但是手机从此寂静下来，再没有声响了。苏余音目光不经意打量了一下苏月铭，发现她神色平静，只是嘴角紧紧抿着，不知是为了方才这一幕还是更担心甜甜的安危。
“这几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苏余音问道。以他一颗冷硬的成年人心肠确实很难揣摩出一个青春期女孩的敏感心思。她爱做什么，在想些什么，还有愿意去些什么地方。
苏月铭有些迷茫。家里书桌上留着甜甜的手写信，说自己有事要出门几天，让妈妈放心。其余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苏余音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找遍了附近的网吧、商场等各个地方，一无所获。
“我报了警，如果警察那边有消息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现在已经不早了，你先在我家休息，别甜甜没找到你先累垮了。”
“可是甜甜还失踪着，我怎么睡得着？你先回去，你明天还要上班，我自己再找找看。”
苏余音本想答应下来，但看她神色疲惫而惊惶，显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那你先喝口水吧。”他顺手从后座拿了一瓶水递给苏月铭。
苏月铭喝完不过短短几分钟，眼皮越来越沉重，竟然昏睡了过去。
系统立刻“滴”地一声冒了出来，“你给她喝了什么？你不会是想毒死她，直接同归于尽吧？”
苏月铭终于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蠢？事情还未到最后关头，我为何要同归于尽？我给她喝的，不过是之前医生给我开的安眠的药水罢了。她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能找到人就有鬼了。”他微抬嘴角，笑容实在算不上友善，“自己女儿在想什么，爱去哪里，这个当妈的不也一样不清楚。”
系统这时声音有些怯弱了，这样的苏余音好像才是最初那个它最熟悉的苏余音，带着冷酷和高傲。
见系统不说话，苏余音道：“怎么不说话？其实我发现你很有人类的思维，有感情有逻辑，倒不单纯是个冷冰冰的程序。我想知道，我如果毁灭了，永久陷入昏睡之中，或者死亡，那么你呢？你会如何？”
系统：我会嵌入另一位宿主大脑中，继续督促宿主执行任务。
苏余音轻声道：“是么？”他转了方向盘，望着天边月色蒙蒙，把车子直接驶回了家，把苏月铭安顿好之后，自己也上楼休息了一会儿。现在时间的确不早了，凌晨三点钟，再过几个钟头，这个城市的喧嚣和吵闹都会尽数回归。
第二天本应该醒得很晚，但长期以来的生物钟让他早早醒了过来。楼下传来锅灶的声音，苏余音起身修整片刻，从楼上看过去，苏月铭系着围裙已经做好了早餐。看见苏余音站在楼上，她勉强一笑，招呼他下楼吃饭。
煎得金黄的鸡蛋，加刚打好的还冒着热气的豆浆，以及一碗撒着葱花的清汤面。
“我看你冰箱里就这些东西了，你将就着吃。对了，昨天我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辛苦你了。警察那边，有消息吗？”苏月铭又盼又怕，警察那边的消息未见得是什么好消息。
“没有。我今天不去公司了，继续找人，你不必担心。”
苏月铭眼眶一红，捂着嘴巴无声哭泣，好一会儿才稳下情绪来。苏余音眼眸看向她，不动声色地咬了一口煎蛋。等她自己开口的时候，坐得安稳地听着，“余音，谢谢你。我其实知道你一向有些怪我们，所以这么多年你不愿意回家。你肯这么帮我，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狠得下心的人。爸爸他其实一直盼着你和他多亲近一些……”
“我们去甜甜学校看看。”苏余音慢条斯理把筷子放下。苏月铭被打断，这才发现苏余音已经把自己那份早餐都吃得差不多了。方才那番话，出自苏月铭内心，是她一直想跟苏余音讲而没有讲的话。借着这个机会她自然而然地讲了出来，但苏余音却没有任何表示。
苏月铭尴尬地看着他站起来，态度有礼有节，“我先上楼准备一下，你吃完在楼下等我，我开车去甜甜学校。”他看起来温和有度，口吻确实不容拒绝的。苏月铭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对于她这个弟弟，她好像从未认真地了解过什么，也无法探知他内心深处的任何想法。他俨然是要将自己隔绝成为一座孤岛，拒绝与他们那个家的一切联结。只是眼下他愿意花时间陪伴着她去找甜甜，应该也还是有那份割舍不下的亲情在吧？
第六章
到了尹甜甜教室外面，班主任正在上课。她是认识苏月铭的，见状让学生先上自习，自己迎了出来，请苏月铭和苏余音去办公室坐下。
“我问了平时跟甜甜交往的学生，都说甜甜没和她们发生什么纠纷。她一向性格开朗，和身边的同学都相处得很好，人缘不错的。”班主任皱着眉头说道。显然班上丢了孩子，她也正在为这件事而发愁。
外面一阵喧闹声，是下课了。苏余音见苏月铭还在和班主任说话，自己则悄悄走了出去。
心里涌过一丝烦躁。他手上还有一大堆工作上的事情等着处理，但是为了那个狗屁系统所谓的生命值，他不得不耐住性子四处寻访尹甜甜的秘密。现在倒好，尹甜甜的秘密没发现，现在连人都不见了。
苏余音走进教室，尹甜甜的位置空着，他走了过去。
尹甜甜的同桌是一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看见苏余音过来了，她也不胆怯，尽管苏余音长相实在过于出众，整个教室里的孩子几乎都在注视着这个帅气高大的男人的一举一动。
“你是尹甜甜的家人吗？”同桌小姑娘问道。
“是，我是她舅舅。你能给我说说甜甜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那个小姑娘手里捧着一本连环画，目光落在尹甜甜的空位上，鼻子皱了一下，道：“能有什么事情？她头一天放学的时候还跟我说第二天要给我带甜甜圈蛋糕，是不是没买到，所以不想来了？”
苏余音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只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成年人的思维到底是没那么细腻，并没有清楚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甜甜圈不是很好买吗？为什么会没买到就不来了？”
“路边那些普通的甜甜圈，我可不吃。我要吃市中心银耀商场顶楼的甜甜圈，那家的食材都是每天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品质超高。”她说完用细嫩的指尖点了点尹甜甜的课桌，笑的时候露出几颗整齐的牙齿，“甜甜就是这么好，知道我想吃什么，只要我提一提就会买给我的。”
“滴。”不知道触发了什么，系统的提示音竟然响了。苏余音以为她要说什么，但是等了很久，系统那个恼人的声音都没有出现。
这大概也是其中一条线索。苏余音把这件事记在心里，随口问道：“那甜甜平时给你买了很多东西？你都给钱了吗？”
同桌女孩笑容僵了一下，道：“我和甜甜关系这么好，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她从来没问我要过钱诶，有时候我想说要不要给钱给她，又怕问了她会伤心，所以一直没有提过。我是不是做错了？等甜甜来了，我就把钱给她吧。”
苏余音点了点头，“是啊，她把钱给她，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何况你们只是朋友，对吧？”他倒不是故意要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只是按照成人世界的法则告知她这个道理而已。
同桌小女孩点了点头，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听见苏余音还在继续问她，“你和甜甜这么要好，你知不知道她平时喜欢去哪些地方？”
小女孩摇了摇头，道：“甜甜平时没趣得很，最多是和我们去逛逛商场，动不动就要回家看小说。说她妈妈找不到她会着急的，我倒不知道她爱去哪里。”
旁边有个过路的小男生过来搭腔，“是啊，尹甜甜最喜欢的应该是回家吧。”他说话的时候却看向那个同桌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捏着手里的书，眼睛弯了弯，没说话。
苏余音叹了口气，走出教室。
这两天实在是浪费了他太多时间。他走到办公室，苏月铭那边还没说完话。苏余音便择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正好这会儿学校也上课了，校园里书声琅琅。
“你发现了什么？”苏余音说道。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走过来肯定以为是哪个怪咖在自言自语。
“滴滴滴。感觉甜甜这个同桌怪怪的，要是关系好，怎么甜甜丢了她一点都不着急。而且她说话的表情也很微妙啊。”系统认真分析道。
苏余音说道：“的确，有点奇怪。我想她们关系可能没那么好。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家境不错，穿的衣服都是大牌，但是我提到钱的时候，她很不高兴。”
“也许只是把尹甜甜当成冤大头的塑料姐妹花。她这里看来也是没什么线索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甜甜。”
苏余音沉思了一下，掏出手机给苏月铭打电话。正好苏月铭也结束了和班主任的对话，她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
“这是甜甜放在课桌里的东西。我想着带回去看看。”是一个牛皮纸袋装着的东西，里面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像是做手工的。
苏余音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手，准备去开车。
“滴滴滴，别忙，再看一眼，这个东西我好像有点印象。”系统急急出现，在苏余音脑海里说道。
苏余音又把手伸了出去，他半信半疑，对苏月铭说：“再给我看看。”他把包装袋的logo翻出来看了一下，又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确保系统能看见。
“我知道了，这是那个手工店。还记得同桌提到的银耀商场吗？这个手工店就在银耀商场里，位于19层。而且这个手工店一直被吹捧得很高，估计也是买的水军之类的制造噱头，说是做成了之后，可以实现自己心底最看看重的愿望。”
苏余音打开车门让苏月铭上车，发动车子驶出学校。
“班主任老师说甜甜人缘很好，但就是学习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这个想不开。虽然说我一直希望她成绩能够提高一点，但是就算她成绩差点，我也不会怪她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注意到苏余音已经把车子开到了主道上。
主道行十几分钟，再右拐行驶二十分钟左右，就是银耀商场了。这条路也恰好是尹甜甜学校门口的公交车路线可以直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