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魄儿闭上了嘴巴,可那种,我已了然的笑意犹在。
“行吧,”白无泱将她拽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腿说:“换个姿势,躺这儿。”
他靠在树干上,狐魄儿躺在他的腿上,看着他闭了会儿眼。
“有事儿就说啊,你这个样子,我有点紧张。”狐魄儿拉过他的手,白无泱反手握住,“不是不说,是怕你不听话。”
“哦。”
白无泱等了一会儿,她哦完就不出声了,他笑着说:“不问了吗?”
狐魄儿也闭上了眼睛,学着他的样子道:“关键是,我也怕自己不听话呀。”
白无泱刮了刮她的鼻子,认真的说:“那你听话点好不好?我就是要离开几日,怕你又乱走。”
狐魄儿想了想说,“要不,你走之前把我绑起来吧,我这个人呢,太冲动。”
白无泱淡着眼尾,轻眯了下,笑道:“你同意就行。”
“真想绑?”狐魄儿有些吃惊。
“不是,但也差不多。”
从白无泱的体内,又流出一股紫气,越来越浓郁,只是随着面积逐渐的扩大,才慢慢的又变淡了,狐魄儿随着这缕紫气消无,她也惊愣的坐了起来。
“结界。”他说:“你的记忆恢复了,可你那身妖魔的能耐,还未完全恢复,近来,”他看了一眼酆都的方向,“那里有点不太平,我处理一下,需要点时间,别强行闯出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安分点行吗?”
狐魄儿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又模样慵懒且随意的枕在他的腿上,“你这,要求也不高嘛。”
“嗯,是高了,你还是不太了解你自己。”
“真不省心吗?我说我呢。”她又无心继续躺下去了,遂又坐了起来,伸个懒腰说:“你走吧,记得回来就行。”
白无泱忽然眼尾一红,真是要命,上次道别,便是一别八百年,那个时候的她,哭的无声无息的告诉自己:我等你回来啊。
白无泱的手,从她的指缝间穿过,握了又握,他说:“我一直都记得,只是,怕我回来时你又不在了。”
他轻吻着她的额头,低着声音说:“这次,一定要乖。”
乖,很乖。
狐魄儿往桌子上扔了副骰子,乖乖的搬了张倚子,野蛮的一脚踩了上去。
相望晃动着筛盅说道:“你说你,好歹曾经也是一个小仙君,除了你这副装的比较好的人模狗样外,诶,你看看你……大!小爷赢了,给钱给钱~咦?我说到哪啦?”
“姑奶奶我人模狗样。”
“哦,诶?你听听你说话这口气,还有那男子汉气概十足的脚丫子,对,就你这个姿势,很强盗啊我跟你说,就你那一身流氓的气质,再霸气的漏一漏,妥妥的就是一方悍匪……靠!这把他娘的赌了这么大?~你就说你,以前的那点仙气儿,是不是都是装的吧?”
攸归伸手又从他跟前拿走两定银子,“干什么?”相望眼疾手快的……没护住~
攸归扫了一眼赌注,“不够。”
相望:“……”
郁垒一边收银子一边说:“早点闭嘴,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狐魄儿也伸出爪子,替那个离的远,够不着的神荼那边,也丢过去两定。
相望:“……”
狐魄儿乖乖的扫了这个四个护身符一眼,捧着今天的战利品,开开心心的滚了。
设置结界不算,白无泱竟然把这四位都打发过来了,狐魄儿有点担心,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定时定点的出去,在护身符跟前晃上一晃,然后再把自己关到房内瞎转。
*
另外一边,白无泱坐在酆都大殿上,回忆着攸归临走前说过的话。
攸归被他看的有些冤枉的道,“真的不是我,跟我可没关系,像我们这种忠诚侍主的人,只会听从主人的召唤,况且,我现在也只是个符灵,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召唤出万鬼,除非——”
攸归眉头皱起,暗骂了一声,看向白无泱道:“又生出了一个恶鬼符符灵。不然,只有我在,没有恶鬼符在,是没有这么强大的召唤力,而只有恶鬼符,没有我在,同样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召唤力。”
他又气又恼的回忆了一下说:“我被他们设计陷害了快要两千年,这两千年,足够再生出一个恶鬼符灵。”
攸归的目光更加深邃,他说:“他们用毒蛇吸取我身上的灵气,若是再置于血池中滋养,方法得当,这两千年来,足够可以炼制出一个,跟我一样可以召唤万鬼的符灵。”
白无泱坐在大殿之上,收回杂念后,手指间就轻轻的转动着指环,忽然一缕黑气,就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
那缕黑气,还肆无忌惮的窜了又窜,它说:“呦,大帝回来啦,稀客呀。”说的很像哪里拉皮条的。
白无泱的眉头皱了皱,那黑气还张牙舞爪的挑衅道:“回来收拾我们的呀?哎呦呦……真是吓死爷爷我了,虽说你是神力满身,啧啧啧,多可惜,你是妖身,驾驭不了啊,你说气人不气人?诶?想过放弃没?归位呀,归位你就是我爷爷,是不是舍不得啊?爷我有点脸红,那只小狐狸精,把你伺候的爽不爽?”
白无泱眸光凛起,周身紫气顿出,黑气还没来得及哀嚎,便化作灰烬。
白无泱丝毫没被这个小插曲影响,一直都在低着眸,小心翼翼地转动着指环。
而天规不泽,则是侧身躺在了那华丽的金雕玉倚上,凭空的就出现了。
他抬手便给自己凹了个造型道:“不用道歉,也不用道谢,是不是知道了你误会我误会的也是颇深颇深的,然后又被我的豁达感动了?”
第230章 苍天有魄方可气吞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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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泱没理他, 不泽自顾自的砸吧了砸吧嘴,“好吧,即使你不这样做,其实我也会这样做的, 但是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就是, 她现在的命运,都是被你安排的。”
白无泱依然没有理他。
“啧!”不泽凑到他的跟前, 眯着眸子看着他说:“我不信你还都没想起来。”
白无泱条件反射的离他那张脸远了点,但脑子里,又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张脸要是狐魄儿的,那他是不会躲的,说不定还会顺势吻上去,想到这儿, 白无泱的脸色冷了冷,瞪了这个不识时务的上神一眼,身子向后靠了靠, 再次与他拉开了距离。
不泽单手拍到桌案,瞪了瞪眼, 负气道:“你这是嫌弃我呀?”
“我都记起来了。”白无泱没什么情绪的说。
不泽听完,刚想再次往前凑,就被白无泱给瞪了下去, 他兀自的缓解了一下尴尬地问道:“想起多久了,那你、她, 你对她?……”
白无泱忽而将带着指环的那只手握紧,又过了片刻说:“狐骨出现的时候。”
“那, 你是怎么想的?”不泽又直了直腰道:“当然,我的立场是明确的,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是不会纵容不管的。”
不泽停顿一下又说:“天柱已有不稳之象,你也看到了,众仙佛正凭着一己之力护着呢,所有的神力,均维系了天柱的平衡,所以,这酆都的封印,也跟着松动了不少,才让那个叫红罗的恶鬼有机可乘,又在人间造成了不小祸乱,上面力量失衡,坍塌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你要早做打算。”
白无泱忽而冷笑,上神的仙姿仍在,只是又多了几许邪肆的味道,他问:“你早就知道我是山川孕育的气了对不对?”
不泽眨了眨眼睛,心虚的瞥了他一眼,遂又底气十足地问:“就算最开始时我告诉你,你当时的决定,会有改变吗?”
不泽叹了口气又说,“你们啊,生生把我这个天规,折磨的都要多愁善感了。你是山川之气的化身,她是天地之魄的化身,你们——”
不泽想要斟酌一下用词,但还是没想到,遂自我放弃道:“你们本就应该是一体的,苍天有魄,方可气吞山河,她就是为这天下而生的,也是为你而生的,只有她的本源之魄离了体,再与你本源的魂魄融为一体,才可逆转乾坤,”不泽皱了皱眉头说,“谁也改变不了。”
他又不死心的转头道:“你,真的对她产生感情了吗?”
不泽顺着他的是想,看了一眼那个握紧的手,突然有些急躁,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若能控制好神力,融合之时,不吞噬她的本源之魄,也不是说,她一现活着的生机都没有,那截狐骨,是不是也是在你的计划当中,为她准备的?”
白无泱一直低着眸,谁也看不清,他那是喜是悲的情绪,不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突然拍到了他的桌案上,“太冒险了,你不能这么做,一旦出了问题,就全都毁了。”
白无泱慢慢抬起了眼看着他,那眸中全是血色,脸色也近乎惨白,可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勾唇一笑,便非常平静地说,“当初,即使我不故意迷惑她,她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如今我才明白,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割舍不下的牵挂,便是我。”
他自嘲的笑意更浓,眼底的的笑意也更加的薄凉,可他依旧平静地说:“牵挂是我,可她也可以为了我,奋不顾身的,将这仅有的牵挂舍掉,我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她就可以自己葬身火海,我给了她一点希望,又递了她一把刀子。”
白无泱笑的越来越隐忍肆意,眼底也变的越来越血红,他冷着声音质问着自己:“我对她产生感情了吗?”
那抹笑,肆意也悲伤,那双载着星河的眸子,黯淡又忧怖,他忽而看向不泽,冷冷的勾着嘴角,笑着说:“与其这样问我,倒不如问我,还要再递给她几把刀子!”
话音刚落,一瞬间,他便浑身紫光乍现,整座酆都地狱,都在疯狂的被这突现的紫光笼罩,他瞪了一眼不泽,冷着声音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走,一会儿我杀红了眼,你也跑不掉。”
不泽明显的吓了一跳,回头对着他的宝座招了招手,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他将手抬起,流着泪,低吻着那个指环,这是她本源之魄的一部分,白无泱阖上了眼,笑意仍在,可泪水还在流淌,他周身的紫气,似是裹着万千的刀子而出,肆意狷狂,顷刻间,整个酆都境内,万鬼哀嚎。
狐魄儿突然一阵头痛,眩晕过后,她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魄儿,魄儿!”
狐羽蝶神色慌张,“别惊讶,听我说。”
睡梦中,狐魄儿皱紧了眉头。她听见狐羽蝶说:“我们曾同附一体,所以,灵识是有感应的,我在百草居外,你们这里设了结界,我进不去,如今北帝有危险,被困在酆都地狱,你快快随我一起去救他。”
她又急道:“不要再犹豫了,我二哥和拘灵已经赶了过去,你,你什么表情,以为我在骗你吗?”
狐羽蝶突然看到了她指尖的指环,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她说:“看你的指环吧,它和北帝是有感应的,我等你一刻钟,你若不去,我便走了。”
狐魄儿皱了皱眉,便醒了过来。
而碧天……已经忽明忽暗的很久了,她起身就冲了出去。
守在这里的四人,警惕的看了过来。
狐魄儿觉得,真的装不下去了,她紧张,她其实一直都在紧张,从白无泱离开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停歇过的紧张,她视线冷冷的看着四个人,手中的拳头,被她攥的死死的,心口起伏着,隐忍又克制的说:“让我去看看。”
攸归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近情面:“不行,我和相望是魔王送给你的,他们两个我管不着,但是你哪都不能去,除了你的死活之外,谁和我们都没有关系,爱谁谁,况且,北帝也是嘱咐过我们的,要寸步不离。”
好一个爱谁谁!遭到了郁垒和神荼二人的两个大白眼。
狐魄儿又看向相望,相望眼中,从未有过这么正经的神色,只是冷冷的回了几个字,“这次,我赞同他说的。”
狐魄儿又看向神荼,毕竟,同郁垒相比,她还是和神荼更为熟悉,神荼眼底有那么一丝动容,但还是笃定地道:“大帝有命,不敢不从。”
狐魄儿最后无助的看向郁垒,郁垒嘛更简单,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话都懒得说。对她的态度,一向如此,一个眼神能够解决的问题,绝不多说半个字。
她忽然怒了起来,齿贝咬破嘴角,她说:“我何德何能啊!让两个鬼帝,还有你们两个守着,堂堂鬼帝,妖魔横行,你们不是应该护天下苍生的吗?酆都地狱有动乱,你们怎会毫无感知?白无泱是给了你们多少的好处,只顾着守我一人啊?他酆都大帝,假公济私,任性而为,你们也如此糊涂吗?什么话都听?”
她转头又看向相望他们,“还有你们俩,我和你们的魔尊,才见过几面?很熟的吗?置于你们魔尊的一句话,就要拼死保护我吗?特别是你,相望,你现在跟着谁?你心里不清楚吗?为我一人,弃北帝于不顾,糊涂!我死不足惜,北帝若有意外,你们谁能担得起后果?还有你攸归……你……”
攸归看了她一眼,吊儿郎当的眉毛一挑,狐魄儿瞪了他一眼,“我简直是无话可说。”
这里最理智的,果然还是郁垒,抓起她的手臂,便冲了出去。
其他三人,也都追了出来,狐魄儿看了看他们四个这幅神情,估计,也是早都按耐不住自己躁动的心了吧,就差有人给他们个理由,才好堂而皇之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狐魄儿闯出结界,刚一出门,便被狐羽蝶拽着跑,她边跑边说:“四达亭到那里最快了,我们去四达亭。”
狐魄儿也不知狐羽蝶想了个什么办法,一条森幽的通道就打开了,形势紧急,见有入口,便纷纷都跳了下去,可刚刚一下去,郁垒就冷了脸色说:“这个入口不对,这不是通往酆都的,这里是——无形。”
他们转身正欲走,就听见了一声喊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