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枝见聂延璋用心地在写字,墨香飘到她鼻翼间的时候,她便不再去看花,只静心修补书籍。
书房中渐渐变得安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寂静,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与那一盆西府海棠是活物。
平康大长公主醒来的时候,听说聂延璋来了。
这倒不稀奇。
京城哪个地方不是他随便出入,便是皇宫内苑也没有敢拦他的。
但是她听说元若枝也来了,还是她的好侄儿借着她的名义去请来的。
这可就稀奇了!
平康大长公主很拿不准聂延璋的意思,但是她又很喜欢元若枝,不忍心聂延璋糟蹋了元若枝,忧心忡忡地先叫来苏嬷嬷追问情况。
苏嬷嬷说:“书房那头,倒也没做什么,但是……太子殿下瞧着也不是很怜惜枝姑娘。”
平康大长公主喃喃道:“许是他虽有心,却不晓得怜惜人。他不喜欢那些鸡鸣狗盗的东西,或许正室嫡妻他会尊重疼爱着些呢?”
苏嬷嬷嘴角抽了抽。
难怪她家主子在建兴帝父子俩的手上活得久呢。
指望太子怜惜姑娘,那不是痴人说梦么。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叫情爱的滋味儿给溺住。
平康大长公主又说:“罢了,今日先随他去。逆着他来,反而怕他迁怒枝姑娘。”又吩咐说:“驸马之前给我画的一幅《扑蝶图》呢?春天都要过了,本宫现在才想起来。去把画找出来,将这幅《雪松图》换下来吧。”
苏嬷嬷去库房找了《扑蝶图》出来。
平康大长公主看着图上年轻的自己,开始自怜起来:“……那时候本宫多年轻,脸上连皱纹都没有。”她笑了笑,说道:“也许是有皱纹,郎君没有舍得画下来呢。”
苏嬷嬷悄然退出去,关注着书房那头的动静。
关心聂延璋动作的人,倒是不少。
皇宫,翊坤宫。
乔贵妃皱着眉头躺在榻上,问大皇子聂延闻:“许谦文还没有抓住?”
大皇子长相自然也是俊美的,但他年纪不小,孩子都会跑了。
现在他蓄着一字胡,看起来很稳重,言语中却带着慌张:“没抓住,不知道谁放出来的消息,说他回京了,儿子却并没收到许谦文的口信,也没寻见他的踪影。”
乔贵妃没戴护甲,她攥起了拳头,精致的指甲全掩进了掌心肉里。
她担忧道:“恐怕是已经落入了别人的手里。他若将你舅舅的事抖落出来……”
大皇子心口猛然跳了一下,盐案牵扯过大,如今口风浪尖儿的,谁沾上都得脱层皮。
何况他父皇这一年一直在筹谋追封生母的事情,奈何太妃生前地位实在卑微,太后还没死呢,反对的人太多,上上下下都憋着火,一旦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乔贵妃想起一个孽障,心中始终难安,她坐起来问道:“太子近日在干些什么?”
大皇子松了口气,说:“还不是老样子,不过最近他去平康姑母那里去得勤,儿子派人跟了一段日子,听说是为了见一个姑娘。”
乔贵妃不信,“为了一个姑娘?”
她冷哼道:“他再堕落,也不至于堕落至此。”
乔贵妃虽然厌恶聂延璋这孽障,却不得不承认,韩嫣然那贱妇生了个好儿子。
当年名冠京城的太子爷,有什么姑娘值得他三番五次跑去瞧的?
大皇子想起探子的转述,眉目松动地说道:“听说是已逝郎帝师的外孙女,长得很是美艳。”
“原来是郎华贞的女儿?”
乔贵妃回忆起年轻时候的事:“郎华贞刚及笄的时候,本宫已经成亲随你父皇去了封地。但是那一年恰好本宫陪你父皇回了京城,偶然见过郎华贞一面,的确绝色,她的女儿想来也不会很差。太子要是为郎华贞的女儿折腰,倒也不是不可能。”
大皇子是男人,他当然比他母后懂男人。
他便笃信说道:“太子他母族都死光了,现在可以说是手无寸铁,又正耽溺情爱,许谦文的事,多半与他没有关系。母后,还是先盯紧其他人吧!”
乔贵妃“嗯”了一声,身子骨软软地躺下去。
她脑子里不禁又想起韩嫣然封后大典那天的张狂样子。
她与皇帝青梅竹马,皇后服饰已按她的身量制好了,若不是韩家在西北奇袭大胜,又怎么轮得到韩氏女当皇后。
这口气她憋了十几年,即便韩嫣然现在在冷宫里苟延残喘,她也还是难以咽下这些年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