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枝把剩下的鱼食全一把撒进水缸里,旋身笑道:“温妈妈,快请屋里坐。”
温妈妈笑道:“不坐了,老夫人请姑娘去呢。”
元若枝知道肯定又是内宅之事。
她便回屋多加了两根金簪,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已是夕阳落山的时候,她大伯父和父亲竟然也都在。
元若枝进去行了礼,与大伯母尤氏坐在一处。
元老夫人很慈和地同元若枝道:“也不叫你说什么,照样只叫你来听一听管家的事。”
元永业偷偷笑了笑,他乐得见老夫人这样疼他女儿。
元若枝微微点了头。
元老夫人那头就又说了起来,她道:“盐案的事,咱们家虽然一点儿也没沾上,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吩咐姑娘和爷们儿,这些日子警醒着些,但凡与许家以及涉案人家相关的官宦之家,通通不许往来。尤其家里几个爱吃花酒的爷们儿,给我看管紧些!”
元若枝不知道许家怎么了,便问尤氏。
尤氏小声地说:“许布政使不是落案了么,证据齐全的很,朝廷里查的也利落,只是不等朝廷拿人,许家的人就……”
元若枝挑了挑眉尖。
许家的还敢逃跑不成?
可盐案贪污数额巨大,朝廷里又不是死人,定是早就严防死守,绝不会让许家人闻风而逃。
尤氏声音越发低了:“许家的人不等朝廷去拿人,便自相残杀,自己个把自己个给撕咬死了。”
元若枝惊讶地绞了绞帕子,“相互撕咬死的?”
尤氏点头道:“我也是头一次听这样骇人听闻的死法。你姑娘家家的,知道个差不多就得了,详细的你别问,否则三日都不下饭。”
毕竟,到死的时候,连尸首都归拢不清楚的人家,满京城也就许家这么一家子。
元若枝问道:“可有活口?”
尤氏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元若枝沉吟片刻说:“若不这般,或许还有些女眷可以流放,或入教坊司。凄苦是凄苦了些,总不至于这样凄惨。”
尤氏是管家的人,自当念及自家,后脖子发凉:“也难怪许家有这样一灾,大厦倾倒,都是从内里开始腐朽的。”
元若枝却想着,内里的腐朽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聂延璋竟不知施用了什么法子,加快了腐朽速度与程度。
元老夫人略交代了几句,大老爷与尤氏便一同离去,忙着去里外敲打。
剩下元若枝与元永业父女二人,同老夫人说话。
元老夫人叫元若枝,也是为了元若娴出嫁的事,不为别的,只为安抚元若枝,跟她说:“当着你父亲的面,我也要说一句,枝姐儿你才是我们元家正经的嫡出血脉,娴姐儿再姓一百年的‘元’,也只是在元家讨口饭吃的东西。凭她高嫁去哪里,嫁妆也越不过你去!”
元若枝起身同老夫人道了谢。
元永业连忙作揖道:“儿子明白,儿子不会亏待枝姐儿的。”
元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忍下了当着元若枝的面,指责元永业的话,便打发他们父女。
元永业同元若枝一起离开的时候,他脸上很有几分懊悔。
他避开元若枝的眼睛,很难为情地解释:“我外放真州那会儿,若不是霍氏有了身孕,爹断然不会娶这样一位生事的女人回来。”
家训里有为长者讳的规矩。
元永业的私事,元若枝知道的不多,不过是听了几耳朵的闲言碎语罢了。
但男人一有事,便怪女人大了肚子,她却觉得很可笑。
元若枝淡声道:“可惜了父亲为子嗣娶妇,却也没有福分留下子嗣。”
想起霍氏怀的那个孩子,元永业还很惋惜:“她怀那个孩子,怀得十分凶险,都六个月大,有了胎动,却还是没留下。”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对霍氏那般怜惜。
元永业不由得伤感道:“或许就是我子嗣福薄吧!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如今膝下也只有你一个康健的了。”
元若枝闻言,想起了她的兄长。
她唯一骨肉相连的血脉之亲,因为身体孱弱,一直养在外省的寺庙里。
皈依佛门后,他已有许多年不往家里寄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