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用已经恢复的灵识探入他的梦境里,在他的梦境竟看见了天界之上,他披着银发站在天罚台之上,一道道天雷劈斩在他身上,将他的法身劈得皮开肉绽。
可他就那么站着不动、不说话。
天罚台下是诸仙,对他毕恭毕敬的诸仙看着他受刑,扬声与他说:“天君不该!”
——“天君掌管天地本就不该有私情!”
——“黑海决堤九州生灵涂炭,可天君在做什么?在为了一己私|欲与神女私逃!”
——“天君可是忘了你的职责!”
——“天君如今自罚又有何用!九州生灵因天君的私|欲、天君的失德,陷入浩劫!”
一道道天雷轰隆劈下,他站立不住地晃了晃,鲜血涌出口中,却撑着身体,迎接另一道天雷。
他张开口,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天君不该有私情……天罚之后,我会填入黑海永不离开……”
司迦被那天雷震的猛然睁开了眼。
眼前的谢慈满脸的虚汗,死死抿着嘴唇,痛苦地陷在那梦魇里。
这是他臆想出来的梦?还是他曾经经历过的记忆?
他是天君,这天地间谁能罚他?天雷是他的自罚?填入黑海也是他的自罚,对吗?
司迦望着近在咫尺的谢慈,忽然之间觉得他很可怜,若这些只是他的臆想,他是不是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日、他觉得快活的每一日,心中都在自我煎熬?
因为他是天君,连他自己也认为——他的职责是天下苍生,他不可以有私|欲。
他自己都不肯放过自己,天君二字已经令他彻底失去了自己。
亦或者,他生来便是天君,从来就没有过自己。
真可怜。
司迦捧住了他的脸,她也曾经像他一样生来神女,为灭世而醒,为拥有灭世之能一遍遍历至苦之劫,若非遇到白玉奴,他一次次的死在她身后,告诉她——往前跑,去做你想做的事。
——为自己拔剑。
她也依然只是一个没有自己的神女。
在这一刻,她对谢慈感同身受。
“对不起谢慈。”司迦亲吻他的额头,他颤动的眼睑,很轻很轻地呢喃:“我只能救他……”
他是天君,即便是法身尽毁、灵力枯竭,他也依然可以回归天界。
可白玉奴不行,他只剩下一缕幽魂。
他不知有没有听见,湿漉漉的脸颊埋在她的手掌里,痛苦的掉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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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船出了瀛洲后,雨终于没了,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外面有人再吆喝,再过一会儿就到扶桑了。
司迦看着仍然在睡的谢慈,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小小的窗,暖洋洋的风吹进狭小的房间内,阳光洒在了谢慈的发端和脸颊上,令他苍白的脸看起来多了一份暖意。
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司迦小心翼翼的替他盖好被子,他的胸口以下如今已经鼓胀的如同婴儿大小了,连呼吸也愈发吃力。
有什么东西挠了一下门。
司迦起身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就瞧见一只小雪貂扒在她的门口。
司厌?他怎么上船来了?
小雪貂嘴里叼着一兜果子,放在门口,伸出小爪子要来扯她的裤腿。
背后突然传来了谢慈的声音:“那是什么?雪貂?”
司迦心头惊的砰砰跳动,盯着那只雪貂眼神示意他走,嘴上温柔的对谢慈说:“是啊,不知道船上谁养的灵宠,我喂过他一次,他给我送了果子来答谢。”
司迦弯腰拿起地上的一兜果子,“啪”一声将门关上了,转过身来对谢慈说:“要吃点果子吗?”
谢慈看着她,那一日她衣袖上的白绒毛就是这只雪貂的?可那一日她不是下船去了吗?
“一会儿就要靠岸停一夜了,我陪你下船走走?”司迦递了果子给他。
谢慈双臂撑着床吃力的坐起来,胸口鼓胀得包像坠着千金一样,“我这个样子,会吓到别人。”
他知道,如今的他像个怪物,他哪里也不想去。
可她想下船去逛逛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