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画面快要将她淹没的无法呼吸。
她看见白玉奴坐在床边剪纸,耐心的教她认识:兔子、小鸟、猫儿、蝉……
他偷来符纸,为了剪了一轮月挂在窗外。
他送给她一只黑色的鸟,那只鸟会学她说话,叫她:圣女驾到、圣女驾到。
她总是抱着剑睡。
他会在夜里抱着抱剑的她,温柔的抚摸她的发,和她说:“您这样抱剑,总让我觉得难过……像第一次见您,小小的人,孤零零的抱着一把剑。”
他握住她抱剑的手,“您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您还有我,我或许是为了您才存在的。”
她说,总有一天她会拔出剑,杀光欺负他的人,带他离开合欢宗,去看活着的兔子,真正的月亮。
他只笑着说:“我希望您的剑为自己、为保护善良的人而拔,我不值得您拔剑。”
可他,就是她生命中最善良的人,唯一善良的人。
他是那么那么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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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回忆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多的她无法承受,快要透不过气,另一个画面就血淋淋的突然涌在她眼前——
残破的欢喜神像下,她握着剑贯穿了白玉奴的身体,他满身满脸的血,依旧那么温柔的握着她的手对她说:“阿伽别哭,我不痛……杀了我成神去吧……”
他握紧她的手,猛地将雪白的剑身捅入他的心口。
她听见自己的哭声,微弱的哭着说:“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太痛了,那么多的回忆,要将她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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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迦!醒过来!”
一只手猛然抱住了她,哑声叫她。
像是一只手将她从血淋淋的回忆噩梦里抓住,拽了出来。
她猛然惊醒过来,听见他还在叫她:“醒过来司迦……”
那是谢慈的声音。
她听见了,她感觉到抱紧她的手臂,贴在她脸上的额头。
谢慈的额头好烫,贴着她的脸颊,凉凉湿湿的一片。
她听见他喉头哽了一声,泪水坠进她的脖颈里。
他在哭吗?他……哭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手里紧紧握着那把锈剑,锈剑颤动如即将崩塌的雪山,想要挣脱她的手掌,可她握的掌心全是割裂的血痕,也死死握着。
谢慈在发抖,他在拼命控制自己的身体,艰难地说:“杀了我……不然他会用我的身体,把你困在这里……”
司迦吃力的睁开眼,在满目的泪水里看见谢慈泪水涟涟的脸,他那双曾经温柔的眼里,充斥着扭曲的幽光。
她的剑鞘成魔了,附体在谢慈身体里,试图让她永远永远留在这里。
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可喉咙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要走,不要走伽林,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司迦手中的剑像只不服管教的兽。
——当你没有能力驾驭你的法剑时,他就会成魔反噬你。
不,这是她的剑,就算灵海被封、灵根被毁这也是她的剑。
她的剑就该乖乖握在她掌心里,为她所用。
她不要输给任何人,更不要输给她的剑。
司迦握紧那把不听话的剑,猛然捅进了谢慈的身体里——
杀了他,连同他体内成了魔的“剑鞘”一同杀了,驾驭不了,就毁了它、杀了它、灭了它。
那一瞬,谢慈的血喷在她手背上,那双幽蓝的眼睛蓦然张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血那么热,她的掌心却出奇冰冷。
那一瞬,她脑海里突然闪过白玉奴的脸——他穿着白衣坐在榻上剪纸,低垂下眼对她笑,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温柔又慈悲的眼。
她愣怔地站在那里,谢慈眼里幽蓝的光一点点熄灭,他流着泪的琥珀色双眼望着她,倒入她怀中。
她慌忙抱住谢慈,听见他喃喃说:“别哭……我本就是为你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