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拿着浴巾和新亵裤回到屏风另一端更换,合意趁机以掌扇风降温,待重明从屏风后出来,合意的面色已恢复正常。
重明沐浴时虽听合意的话、多加注意,却仍是不小心浸湿了绷带,回宫之后只好由合意帮他换药。
之前重明换药包扎皆是由御医动手,合意这还是第一回 近距离看到重明的伤口——那伤血肉模糊地看着十分可怕,以贯穿伤为中心往外蔓延出大片青紫痕迹,褐色药粉混在皮肉中间、看着活像是擦不净的泥点子。
重明的伤如此狰狞,偏偏他面上丝毫不显,合意一共情,便觉得疼得要命。
撒药时重明全程面不改色,反倒是合意龇牙咧嘴面露痛色。
待替重明包扎好,合意扶着重明躺下之后行了一礼:“陛下歇息吧,奴婢告退。”
重明却歪头朝合意看了过来:“你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睡觉啊!合意拿着药瓶温和回应:“奴婢也得去歇息。”
重明再苛刻再疯批,应该不会克扣宫人的睡觉时间……吧?
重明并没合意想得那么苛刻,他只撑着手肘淡淡道:“你就在这儿睡。”
在、哪儿、睡?
合意瞳孔疯狂震颤,她不可置信的目光在重明那张超大的龙床和床边仅能叫人侧躺的小脚榻之间徘徊,最终颤巍巍开口询问:“我打地铺?”
重明平躺回床上叹了口气,抬手指向角落屏风:“那儿有床。”
合意顿时松了口气。
角落放置的也是一扇画着水墨画的半透明绢布屏风,与浴室那扇屏风宛如一套,合意刚才完全没往这会儿看,因此才未发现这扇屏风后别有洞天。
屏风隔出的面积并不小,放置的床榻与普通人家的双人床无异,榻上枕头被褥蓬松绵软,看着干净崭新,合意白日里干了许多活,这会儿脱了外衫倒头便睡。
夜间的宫殿十分寂静,桌上香炉散发出阵阵安神香气,重明平躺片刻,撑着身躯侧躺看向那处角落。
透过帷帐和绢布屏风,重明只能看到被子拢起的弧度,他看了那高高鼓起的被褥片刻,随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68章 内卷 嘿
合意自离开竹园之后再没天不亮起过床, 在哈塔国时更是仗着公主撑腰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因而第二日一早被叫醒时,合意只觉得自己上下眼皮子仿佛被胶水粘住一般难分难舍,迷迷瞪瞪险些将外衫当成里衣套在重明身上。
待重明穿戴洗漱收拾完毕, 合意的身体虽然照常动作, 表情却是木讷呆滞,行走时恍若一抹失意游魂在人间飘荡,直到踏出寝殿吸入一口冷冽空气,她才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
重明真可谓是大渝官场内卷第一人——即便受伤,重明仍未改变自己朝五晚九的工作习惯, 他使着左手批奏,不过一上午便将昨晚剩下的君臣团建三日期间积累的政务处理了个干净。
午膳后重明也只小憩了一刻钟时间,随即便派人召大臣进宫议事, 进出大殿的朝臣一波接一波,合意站在一旁, 光听都觉着头昏脑胀。
合意心中忍不住感叹,重明的工作强度这么大,还被人批判“暴戾独行、毫无建树”,那他前边几任皇帝得卷成什么样子啊!
奏折忽地被丢到地上, 一个大臣立马跪下,膝盖落地时与地板碰撞、发出一道沉闷声响。
正在角落里神游天外的合意顿时被眼前的变故吓了一跳。
那大臣抖如筛糠, 惊恐地连连叩头:“陛下恕罪!”
“西境匪患滋扰百姓已久, 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百姓怨声载道已久,刘爱卿此时提议利诱贼匪收编于西境军,”重明面露嘲讽轻哧了一声,“是生怕挑不起西境军民的怒火吗?”
“西境贼匪数目众多、且势力根深蒂固隐藏极深,连根拔除着实不易, ”那大臣战栗着辩解,“臣以为将他们招降不仅能展现陛下仁慈,还能为西境将士添上一道助力,想来西境百姓应当、应当能理解朝廷的一片苦心……”
“与豺狼展现仁慈有何用?”重明嗤笑一声,目光却仿佛淬着寒冰,周身威严气势压得那大臣头也不敢抬。
“朕再给你三天时间,爱卿若还是想不出其他的剿匪良策,”重明缓缓蹲下,隔着虚空掸了一下大臣的官帽,道,“便提头来见吧。”
重明表情轻描淡写,态度语气与暴戾压根沾不上边,那大臣却是刹那间面上血色尽失,告退之后连滚带爬往外跑,想来是去抓紧时间想办法去了。
围观了全过程的合意不免有些疑惑——重明虽比以前冷酷许多,可看他跟大臣相处时的样子好似也不是很疯批,那他暴戾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重明转身时,便见合意双眸涣散目视前方虚空、一看便在走神,他只当合意无聊,刻意清了清嗓子,合意连忙回神上前斟茶。
趁着下一批朝臣还未进来,重明抿了口温热的茶水,问道:“你可有学过大渝的汉字?”
合意不知重明何意,谨慎答道:“学过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