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就行,”重明指了指紧贴着墙壁的书架,道,“你不必侍候了,去那边找几本书看。”
看书?合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突然开窍——想必重明接下来要与朝臣讨论什么机密的事情,不方便她再听。
对上重明催促的眼神,合意一边往角落书架走一边腹诽,既然如此,直接叫她出去岂不是更保险?
皇帝议事厅中放置的书架,上头分门别类放着兵法史书、名人札记或诗集文选,或是看着书名有点像描述数学物理生物学之类的理论书籍。
合意险些瞅花了眼,最后竟还找出了几本书名极其不正经的杂书。
合意连忙抽出杂书看了眼内容,好家伙,这几本果然是包着正经书皮的香艳故事小话本!她再翻了翻这几本书,随即便眼尖地发现这几本话本的封皮内里皆是崭新,丝毫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这书架是重明的,上头的书这么新,自然也是重明的。
合意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正板着脸听朝臣禀报的重明——谁能想得到呢?这么一个表面上冷酷无情的霸道皇帝,私底下其实对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小话本好生爱惜!
要搁前两年,合意倒是会拿起这小话本看一看,现在她对话本却是没什么兴趣了。
一方面,当初在哈塔养伤的一年里合意无所事事,索性将市面上所有新鲜出炉的小话本看了一个遍,看得实在厌烦疲倦,另一方面则是古人想象力有限,思维总是局限在花精狐媚、穷小子与富家小姐为爱私奔等故事上,本本换汤不换药,合意也找不出什么新鲜感了。
另一旁,重明已与刚进门的几个年轻臣子你来我往讨论得热火朝天,重明虽仍是板着脸,但态度比起面对刚才那个姓刘的大臣明显温和了许多。
百无聊赖的合意随手翻了几页书,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在了重明身上。
春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端着一盏茶笑看向合意:“阿古姑娘,饮杯茶吧。”
合意连忙接过茶小声道谢。
合意斟酌着道:“陛下好似对这几位大人更温和些,不似刚才呵斥那位刘大人时生气了。”
合意尽力表现出后怕的表情,奈何戴着面纱直露出一双瞪得圆溜溜的大眼,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春见还是顺着合意的话说了下去,甚至透露了一些其他信息:“刘大人做错的事情,陛下自然要严厉些,这几位年轻的大人乃是陛下一手提拔,自然更得陛下倚重。”
“原来如此,”合意说罢,随口问道,“禁军那位姓徐的副统领也受陛下提拔吗?”
对上春见疑惑的目光,合意讨好地笑了笑:“我家公主进宫当日,那位大人曾前来拜见,当时我与徐大人产生了一些误会,若他也是陛下亲信,我可得寻机会找他道个歉才是。”
“徐大人家世本领皆是一流,陛下还是皇子时他便已经当上禁军副统领了。”
春见话说得客气,但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徐玮早当上副统领了,哪还用得着重明一个半路出家的皇子提携?
难道徐玮真不是重明亲信?合意有心再试探几句,却又怕引起春见的注意,因此不敢再叫话题围着徐玮打转。
两人窝在角落闲谈间隙,那几个年轻臣子又退了出去,随后走进来的是个满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看着精神矍铄的年迈老臣。
老臣还未说话,春见便唇角上扬、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文相又来逼婚了。”
古代皇帝也逃不过长辈逼婚?她又可以了!合意精神一振,她随手将书夹在胳肢窝下,捧着茶杯看向重明与文相的目光十分灼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文相不愧是能稳坐丞相之位好多年的人,一张口便引经据典讲述了从古至今许多个单身即悲惨的催婚小故事,最后他悲怆地长叹了一声,道,“陛下现已年过二十,后宫却连一个妃子也没有,于情于理都不妥,还请陛下早日选秀,为皇室开枝散叶!”
自文相开始说话,重明便寻了个舒服姿势坐着,俨然将这段时间当成了休息福利。
待文相终于说出最后一句,重明才淡淡开口:“我记得文相家中还剩个孙女没有出嫁……”
“上月,”文相浑浊的双眼闪过几分得意,“我那孙女已与靖远侯府的小世子订下了婚约,再过几月便会完婚。”
春见点点头、露出了一副“哦豁、文相很机智嘛”的表情。
不知前因后果的合意压根看不懂重明和文相在打什么哑谜,小小的脑瓜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一时脑洞大开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重明觊觎文相那个孙女、暗示对方将孙女送进宫里来?
想到如今还住在偏远宫殿、不知情况的雅依,合意心中顿时卧了个大槽,多年不见,合意本以为重明还是当年那个纯情少年,万万没想到这人还是在封建社会中长成了渣男的样子!
“渣男”重明点了点头,丝毫不慌,转而问道:“听闻文相的大孙媳妇已怀胎五月,可有此事?”
文相得意的表情一滞,随即开始剧烈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声顿时震彻大殿。
重明不紧不慢道:“听闻安将军家有一对刚满六岁的龙凤胎,文相若是愿意,我这就赐婚。”
合意实在是听不懂,转而朝春见投去了求助的眼神,春见极力憋住笑,小声科普:“文相与安将军乃是朝堂死敌,同朝为官十载,大打出手的次数数不胜数。”
叫一对死敌结成亲家,合意倒吸一口凉气,重明好损呐!
“虽不知文相那大孙媳妇怀着的是男是女,但安将军家的是龙凤胎,怎么着都不会错,”重明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得又温柔又灿烂,“朕听说民间有一说法,叫女大三抱金砖,文相家若是诞下个男孩,抱两块金砖也是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