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才回神,合意才发现自己仍蹲在车帘旁。
重明收回手,示意合意坐回原位,合意呆愣愣点头,只是坐回去之后忍不住频频看向重明,觉得重明的神色太过淡定了。
难不成路遇打劫在古代其实十分常见、只是自己不经常出门所以不知道?
合意脑中思绪飞转,生怕李智守在外头挡不住,外头兵器碰撞声越来越大,痛呼声也不住响起,听起来仿佛近在咫尺,合意浑身汗毛直立,紧张地扫视了一圈车厢,最终伸手将小茶几上的杯子书本拂下去、抬起小茶几朝空气挥舞了几下适应手感。
重明正看得莫名,便见合意以沉痛的目光看了一眼小茶几,然后将它竖在了自己面前。
合意头也不回,全神贯注看着晃晃悠悠的车帘子,生怕那帘子后头突然蹿出个人来,口中小声道:“万一真有贼人突破防线,这小茶几好歹还能扛个三两下攻击……”
觉得这话寓意不太好,合意连忙改口:“我只是以防万一,李大哥这么厉害,肯定能守住的,少爷你放心。”
重明看着合意如临大敌般的神情有些好笑,想说若真有贼人冲进来两人便是有铁盾挡着也逃不了,但触及茶几的温热湿润——刚才茶杯被合意掀翻时还盛着热茶、现在茶几滴滴答答往下淌热水,重明只想说些别的。
“那套茶杯二两银子买的。”
合意提着茶壶愣怔扭头:“嗯?”
重明一只手抵着合意倾情奉献的茶几,一只手指着车板上的碎瓷片,星眸中笑意渐浓:“你摔碎了,得赔。”
合意提着茶壶的手攥了起来,恨不得将茶几抢回来——资本家老板就知道钱!把救命茶几还给我啊魂淡!
外头兵器碰撞声渐弱,一道尖锐哨响突然响起,重明带着笑意的脸色陡然一变,合意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重明突然朝自己伸手。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重明擒住合意的肩头将人往自己怀中一拉,合意径直撞到了重明胸前,随之倒在了车板上。
马车四面被戳出洞,箭矢如同流星在车内飞窜,刹那便在车内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箭网,合意只觉自己被重明带着滚了两圈,最终窝在马车一角,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外头才重归寂静。
合意胆战心惊地睁开眼,下意识抬头去看重明:“少爷你……”
重明微微摇头,合意立马闭嘴,两人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随即只觉头顶一亮。
李智守“唰”地掀开帘子,目光挪到车板上看到相拥卧倒的两人,手如触电一般撒开,一连往后撤了好几步。
帘子轻飘飘落下,车厢内重归昏暗。
既然来者是李智守,那么外头的打斗必定是我方赢了。待重明翻身坐起之后,合意也连忙蹲站着将门口帘子撩了起来。
刚才情况危急,要不是有重明带着、合意压根来不及躲闪,这会儿看着卡在车壁上、散发出阵阵寒凉的箭头,合意顿时忍不住后怕。
李智守这才敢走过来,只是禀告时垂着头看地,仿佛车底下有金子银子一般:“回禀少爷,这伙贼人总共有十来个,被我等制服后便立即服毒自尽,应当是死士出身。”
合意往外窥了一眼,便见马车停在一处偏僻巷子中,杨府护卫旁倒了许多蒙面黑衣人。
李智守抱拳,问道:“刚才那箭属下未曾及时阻拦,少爷可有受伤?”
重明举起了手,只见他臂膀外侧一处衣裳破碎、皮肉外翻,好似是被箭矢划破了,重明看着伤处眉头微皱:“刚才还觉得这处疼痛,这会儿没感觉了。”
李智守上前细细检查,发现那处伤口周围隐隐泛起青紫色,连忙往重明臂膀上点了几个穴位,才焦急道:“少爷似是中毒了,得赶紧回府医治!”
几人不敢耽误,直接驾着戳满箭矢的马车回府,刚到杨府门口重明便高烧昏了过去。
李智守背着重明回竹园,合意赶忙去找胡大夫,待胡大夫施针熬药一番折腾,直到子时重明才恢复正常体温。
竹园除了重明便是春见合意这样的丫鬟,胡大夫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叫人去请了杨老爷来。
杨老爷是个微胖圆脸的中年男人,虽说五官也是十分端正,但与重明没有一丝相像。
听闻重明病重,杨老爷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连衣裳都没穿整齐,听到胡大夫说重明身上的毒解不了时,杨老爷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丧考妣:“无解?完了,全完了……”
“杨老爷,你先凝神听我把话讲完,”胡大夫将杨老爷从地上拽了起来,“我刚才说的是,这毒我解不了,但我师兄能解。”
杨老爷顿时道:“那赶紧叫你师兄来啊!”
胡大夫连连摇头:“我师兄曾经立下重誓,绝不踏出药谷一步,若是重明少爷想要解毒,恐怕得去药谷才行,我这里有一剂良方,可以叫重明少爷清醒一段时间……”
“要出杨府?”杨老爷却是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师兄有什么条件都开出来,我绝对满足,只要他来!”
两人车轱辘话连番转,最后还是胡大夫放下狠话、才结束了这个环节:“杨老爷,我话就撂在这,你若是想救重明少爷,我便给他以毒攻毒弄醒了,赶紧往我师兄那儿去,若你觉得我这法子不行,那就另请高明吧!”
胡大夫说完扛起药箱就走,杨老爷留在原地脸色几番变化,才失魂落魄离去。
第二日清晨,杨老爷便领了个白须长脸的大夫过来给重明医治,那大夫看起来神色倨傲、仿佛什么病都能治似的,上手把脉后却是脸色青红,支吾几句才婉言道自己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