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尸横,我看见被削了一半脑袋的王二五,和混战中死去的其他支队士兵。
“……祁红?祁红是你吗?”
树后探出一个脑袋,朱百长确认了是我,便如见了亲爹般飞奔过来,一把搂住我的大腿。
“祁红,燕军突袭,此地不宜久,我们得赶紧去梁州禀报宋千户啊!”
“噢。”
巨大的悲怒被发泄殆尽,眼下我竟觉得胸腔里空空荡荡,百般无味,于是便任由朱百长拉我翻山越岭,到了梁州。
一见宋千户,朱百长便扑通下跪,一顿狗腿。然宋千户有些不吃这套,只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汇报,而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小子血腥味重,我喜欢。”
因为这句话,我当了十七连五十班的百长,而朱百长因“领导不力”被剥了职位,成了我手下的小卒。
我还是觉得自己空空荡荡的,可宋千户已命人将我带到了五十支队跟前。
“这就是百长吗?怎么还是个毛头小子?”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总算有了营地,日子变得有盼头了!”
说话的士兵眼睛亮晶晶的,我忆起当初自己晋升成支队时,祁思远也是这样,眼睛亮晶晶。
“只要走下去,就会越来越好的!”
届时,他笑着说。
我忽然记起那日离开村落,恍惚间坟旁是老瞎子的虚影,让我快滚。
他的语气是很凶的,和祁思远不一样。
但他们都一样,想让我继续向前。
“……也是。”
空荡荡的胸口重新有东西流淌,跳动。
跟前几十余人,我一一对上他们的眼睛,认真。
“我叫祁红。”
“作为百长,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条——吃饭,睡觉,别死。”
作者有话说:
去医院看病看了一上午,希望自己身体安康
第5章
我当了一年百长,这一年里,五十班几乎没有伤亡。
朱时茂便向上头告状,说我“玩忽职守”“管制松懈”,使队中“士气萎靡”“不堪入目”。
基于此番罄竹难书的举报,我很快就下了台,而朱时茂摇身一变,再度成了朱百长。
“上头怎么这样?这完全是污蔑啊!”
“就是就是,祁百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众人义愤填膺,要去上面提反对,我赶忙拦住他们,表示自己是真无所谓。
“能教给你们的我都已经教完了,现在退下休息也无妨。”
我劝了好一顿,众人这才作罢,只是相较于朱百长,他们依旧更听我的话。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甚至当众顶撞他,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看着朱百长日益阴沉的脸,知道再这样下去要出问题,于是,当朱百长遣我带人送粮草去东山时,我欣然同意。
“我呸!朱时茂那废物也敢使唤我们祁百长!”
一个年轻的吐了口痰,旁边,年纪稍大的瞪了他一眼。
“你这莽夫!能不能别让祁百长为难了?朱时茂此等小人,时间越久,越易酿成祸患!真到那时,才叫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此番话说得不错,我确是这个想法。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朱时茂的报复不在那时,而在今日。
布衣军文化素养极低,全队只有朱时茂识字。
因此,每当上头寄来情报,都是朱时茂念给其他人听。我相信,那张黄纸上必定写了“别去东山”,但朱时茂故意没说。
林子两侧沙沙作响,先前怒冲冲的年轻人此刻声音发虚:“祁、祁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