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她眼皮子下伤周乐音,她看还真是活腻了。
闻言,周乐音把袖子挽起,将胳膊伸到国公夫人眼前,水润的眸子眨了眨。
国公夫人心一紧,一眼就瞧见了她手臂处的伤。
细嫩的肌肤上便是多一点痕迹都额外刺眼,国公夫人赶忙叫人寻了药,动作轻柔地帮周乐音涂药,“痛不痛?这天杀的,娘一定找出那个人,让他付出代价。”
提起劫匪,周乐音脑中突然划过那个名字,是不是找到顾止就可以找到那个劫匪了?
周乐音垂着长睫,没头没尾地问出一句话,“娘,顾止是谁?”
“顾止”两字在舌尖打转,周乐音声音渐渐变低,眼前闪过顾止动手时那利落狠辣的动作,耳畔还有劫匪呜咽的声音。
想到这一幕,周乐音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周乐音的话让国公夫人手上动作一顿,她愣了片刻才问,“你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号?”
顾止是当朝首辅,年纪虽轻但处理事务手段毒辣,半点情面都不会留,为人阴沉孤僻又喜怒无常,更有坊间传闻他喝人血吃人肉。
坊间传闻国公夫人倒不信,但顾止心狠手辣却是事实。而如今从独女口中听到这个名号,国公夫人心口一紧,就怕周乐音与顾止扯上了关系。
“伤我的那人嘴里喊出来的。”周乐音说道。
刚才国公夫人已经从周乐音嘴中了解了事情所有经过,又听周乐音这么一提,瞬间明白了一切,
——是顾止救了周乐音。
顾止竟然牵扯进来了?国公夫人眉头蹙起。
顾止做事狠辣,从不会在无用的事情上费功夫,此事他竟然插手了,那必定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原先没有顾止扯进来,要处置一个人,定国公府还是有那个能力,可现在扯上了顾止,国公夫人突然有些犹豫了。
她眼皮子发颤,只觉得没有好事发生。
沉吟片刻,国公夫人摸了摸周乐音的脑袋,“顾止是当朝首辅。但是这件事你别插手,回去后让你爹去处理,等下我们就回家。”
一听国公夫人这么说,周乐音破涕为笑,长睫上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
周乐音想回家,在家不需要早起,也不需要念经,更不需要抄经。
她们这一趟来原先是准备住小半个月的,行李不少,等收拾完之后差不多就要吃午饭了。
可等一群人吃过午饭后,原先小小的雪渐渐变大,覆盖了下山的道路,道路上甚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时候下山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国公夫人只好把回家时间推迟,等雪停冰化再出发。
看着槐米把收拾好的被褥拿出来重新铺在床上,周乐音精致的眉眼都覆上了惆怅。
她扑倒在刚铺好的床上,脸埋在膨胀松软的被褥里,深深叹了口气。
雪花伴随大风呼呼飘落,禅房外冷得像冰窖一般,周乐音在禅房内窝了一下午,只有吃饭才出去转一圈。
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做,她早早便躺在床上,一直到夜深,依旧没能睡着。
她怕黑,夜里的蜡烛一直到入睡后才会灭,这会儿也一样。
禅房内点着白烛,火光借风之势张牙舞爪,下一刻要把她吞噬一般,周乐音只觉脖颈前冷飕飕的,似乎还横着一把匕首。
她浑身一颤,扯了扯被褥,把自己,特别是脖子那处盖得严严实实,双眸呆呆地盯着屋顶,把这些莫名的思绪甩出脑外。
实在是不早了,周乐音虽然怕,却也抵不过困意,很快她就睡着了,床榻上的女郎缩成一团,软衾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只余下顺滑乌亮的长发在外,睡颜恬淡。
只是她脸上的平静猝然消逝,眉头紧蹙,藏在被褥下的手捂着心口,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良久脸上表情才慢慢放松。
明月如霜,高挂窗前。
月光透过窗洒入房内,顾止的下半脸藏于黑暗,而上半脸归于月光,羽睫轻轻扇动,在眼下映出一抹阴影,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厚实的被褥下藏着修长劲瘦的身躯,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额上冒着汗,打湿了鬓发,双颊泛红。
顾止猛地从床上坐直,双眼蓦然睁开,眼底薄雾氤氲,细看之下还有几分惊慌,不同于往日的阴沉,清隽的眉目蒙上了一层茫然。
骨节分明的双手青筋凸起,紧抓着被褥,嘴中呢喃。
又梦到了吗?
面上迷茫不过片刻,转瞬即逝,墨色深邃的眸子望向窗外,取而代之的是毁天灭地的疯狂。
他口中不停地咀嚼着两个字,声音细小,凑近了才能听见。
看他嘴型,他不断重复的两字分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