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她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初六一早,和爹爹送了哥哥离开后,她就易容跑去道观。
“这啊,只是那位周夫人的报复!”安若竹一语道破天机。
“报复?为什么报复?”因为妾室?阮妩隐隐有些明白。
小姑娘如今已经成年,之前还会避讳的事情,如今安若竹也都细细与之诉说。
“听你所说,他们夫妻应该是患难成长,可是那周大人稍有起色,就忘记家中糟糠,周夫人自然是心痛难当,转而生出恨意。”
好像是这个意思,可阮妩不理解:“为什么不和离…”。
可随即自己也反应过来,苦笑着摇头,又不是前世,女子和离哪有那么容易,更不要说,当时应该还有周正飞在。
“所以,周夫人把全副心思放在周正飞身上,把他培养成才。”
想起少年的礼貌和涵养均是一流。想起暖阁那一堆的书,想起夫人们夸赞他在太学院成绩优异。
“完全放弃周大人,只为儿子活着。”阮妩喃喃自语:“这样相看生厌,还假装恩爱,不痛苦吗?”
“痛苦!”安若竹声音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随即她又咬了咬嘴唇,转而说:“这位周夫人困在内宅,没有其他发泄的方法。”
“所以,…她在耍弄那对母子?”阮妩陡然想起那双眼睛:“不对,她是在耍弄周大人。”
怪不得,总觉得那双低下的眼睛很是怪异,她的丈夫在前方低声下气的道歉,她的眼睛里面迸发出来的,却是…嘲弄。
她对于丈夫背叛自己,发泄的方式,就是看着他出丑,看着他因为自己的选择丢人现眼。
“所以说,她就是用这种方式,在报复周大人的背叛。”阮妩恍然大悟:“周正新被养成这样子,应该也是有她在后面推波助澜吧。”
没有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儿子,她如何能够看到周大人陷入泥潭。
竟然是这么个结果,阮妩这么多年,很少接触到内宅之时,身边所熟知的,都是干净到不得了的家庭。
陡然碰到周夫人一家,才让她回忆起,这个世界男尊女卑的三观。
她佩服这位夫人敢爱敢恨的决心,和坚强生活的勇气,可是,仍然不敢苟同:“她这是,为了别人的错误,把自己活成了心思阴暗。”
只能在别人的痛苦中获得须弥的快乐,说到底,她也永远无法解脱。
“所以…”安若竹拉着她:“你要记住,人生苦短,不能为了别人的错误,来为难自己。”
“哎~~”阮妩夸张的叹了口气,双臂抱住安若竹的胳膊:“这么一说,忽然连招人入赘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想着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就我这脾气,肯定不会为难自己,可若是看不顺眼,搞不好先下黑手做了他们才解气。”
这鬼世道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男人根深蒂固的想法,这事情在大宅院里肯定不是少数。
周家那么单薄的人口,院子那么困窘都能折腾这么多年。
阮妩再次长叹一声:“这事儿要让爹爹有个心理准备,她闺女心黑手黑,别搞出人命官司来,他就难办了。”
“…”被小姑娘的奇怪理论憋得说不出话来,可转眼一想,她这脾气确实能干的出来,安若竹心里暗叹一声,也是说道:“再说吧!”
安姨那边学习了一下大宅门的斗争,认清现实的阮妩打马飞奔回家。
陪着爹爹呆了半天,等到初七他也结束休沐后,整个将军府,就完全剩下阮妩一个人称王称霸。
好些年没有这么长的休息时间,她一下找回了穿来之时那种混吃等死的感觉。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练剑健身,下午梳理商铺的事情,悠悠闲闲的做些自己的事情,然后等着晚上爹爹回家吃饭。
偶尔陆沅过来,两个没有管制的丫头就在水阁里面,吃吃玩玩搞上半天,简直活出了人生的巅峰。
一晃眼就到了上元节,应着陆沅的强烈要求,她与爹爹吃了晚饭后,就被陆沅兄妹接去看灯。
越州城的上元节也非常热闹,可是她除了早先被哥哥带着出去逛过几次,后面哥哥出去外地上任,她就没再去过。
如今坐在马车内,看着外面的景象,竟是比记忆中的越州还要热闹上几分。
马车路过中正大街的时候,陆沅指着街道尽头的皇城大门:“皇伯父等下会在那里与民同庆,共赏花灯。
“陛下要出来?”阮妩看着四周,这条大街上,确实已经布置了各式花灯,看着五彩缤纷,很是喜庆。
“不会。皇伯父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这条街上的舞狮表演,还有远处的烟火燃放。
“还有舞狮啊,可真热闹。”
这个在越州城可并没有,估计是因为皇上出席,才特意增加的吧!
车子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车窗外的道路越来越拥堵,实在是无法前进,他们只能下车后,在侍卫的护持下,步行赶往酒楼。
抬脚拐上二楼之时,阮妩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夫子,学生阮妩有礼。”竟然是太学院的秦玉贞,负责教授礼乐,当时她被诬陷只是,祁允行还找她帮过自己。
后来两人也是多次讨论琴艺,如今见了,怎么也要打声招呼。
对面的人显然是从过道旁的雅室出来,看到阮妩也很是意外,随即扬起笑容。
知道秦夫子也是应友人之邀,过来看花灯,两人聊了两句,就各自散去。
第115章 [VIP]
直到奔上三楼的雅室,陆沅才大大的出了口气:“每次都挤成这样,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每次还要过来看。”陆勉无语的看着妹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怎样。
“我就是抱怨一下,大好的日子,总不能在府里闷着吧!”陆沅冲着哥哥皱皱鼻子,随后拉着阮妩去了窗边。
这个雅室建的非常有意思,房间里面布局宽敞,摆设考究也就算了,竟然还特意在窗子的外面,建了一个很大的露台。
这台子除了背后的房间外,其他三面都是视线开阔,景色尽收眼底。
她这边还未细看,就听旁边陆沅说起:“这座庆泰酒楼位置最好,等下舞狮队伍会从这下面经过,看起来最方便。”
说完她又抬手指着前方:“而且,我们这个雅室,也是酒楼最好的位置,阿妩你看,这里离着城门最近。”
刚才在街上挤来挤去,如今即使上来,阮妩还是有些转向。
此刻听到这话,就顺着陆沅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座巍峨的城门,竟然就是在他们右前方。
虽然说看清上面的人有些夸张,可四面望去,已经没有比这更好地位置。
如今那城门之上还没有人,她也只是看看,就收回视线。只是眼前的一切,让她忍不住的暗赞,乾元朝的繁华,在眼前也是可见一斑。
三楼的位置已经很高,站在露台之上,纵横交错的数条街道都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放眼望去,除了楼下这条灯火辉煌的中正大街,四面八方的街道和巷子,都是一片热闹景象。
形态各异的灯笼挂满街头巷尾,形形色色的人群川流不息。
顽皮的孩童,嬉笑打闹的青年男女,羞涩的情侣,幸福的夫妻,温馨的家人,喧闹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各式各样的幸福和欢快。
无怪乎这么拥挤,大家还要出来玩耍,实在是此情此景,总能让人心生快乐,心生向往。她瞬间生出的明悟让她知道,这里一切的一切,又何尝不是向世人展示乾元的成功呢?
眼睛有些不够使,随着陆沅看着下面造型奇特的灯笼,她的视线突然捕捉到下方的影子。
低头向下方看去,她再次感受到这个房间的优越地位。
这个延伸出的露台,不光能看到四周的美景。只要你低头看去,竟然连二层雅间的窗台都能一览无余。
因为此刻在她的位置,清清楚楚看到的,是左下方坐在窗台边沉思的秦玉贞。
位置实在太近,她能清楚地看到下面那个人的神情。
既没有看路上引人目光的灯笼,也没有看街上热闹拥挤的人群,她的眼睛,只是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细细的看去,在她那木然的神色之间,似乎还带着一些迷离和…期盼。
这是什么情况?阮妩感觉被惊到了。
据她所知,秦夫子从未嫁娶,在太学院求学之时家道中落,随后自梳留在那里做了夫子。
除了弹琴,没听说她有过什么爱好。
甚至于今年还听说,她每日练习万物长生曲,执着的要去参选宫廷乐师。
那么她…,
顺着她的目光,阮妩看向前方的某处。
这会儿时间还早,只有他们三人过来,据陆勉说,祁允行要等皇上结束观礼,其他的人倒是应该到了。
果不其然,没有一会儿,孔辰光就拖家带口的过来了。
一进门他就喊道:“见了鬼了,这人怎么这么多,不是还有些功夫,今日夫人和儿子都护不住。”
“让你早些过来,每年不是这样,自己拖拖拉拉的,还有什么抱怨的?”
如今这街上,可不是人挤人的状态,阮妩想着刚才她们过来的情形,确实是人要少些。
“我倒是想啊!”孔辰光叹气:“带个小子出来,老一辈儿的从上到下交代一遍,生怕他有个闪失。我儿子,我还能不看好了?”
“主要你有前科啊!”常广安的声音从后面想起:“出去玩只顾着夫人,儿子都没影了也不知道,你家老太君还能让你出来,那都是慈悲。”
“我是因为儿子,你又是什么事儿拖到现在?”孔辰光撇着嘴,一晃一晃的绕着常广安转悠:“你这别是…又被抓去相看了吧!”
一语言中,几人看着大鉄塔像是被雷击中一般,闷不吭声的走去桌边,全都捂嘴偷笑。
阮妩回京时日短,陆沅趴在她耳边说。
这一年里面,除了去青州的一段时间,常广安家里时不时就给他安排相看的对象,不然当时他也不会死活要跟去青州。
“那如今就是,还没有成功了?”阮妩同情的看着前面的大汉,完全被打击的没了声音。
“主要与常表哥相看的姑娘,都被这一脸的络腮胡吓到,转身就跑,还哪里能继续。”陆沅也很是同情常广安,那么好的人,都没机会说话。
那边陆勉也劝:“你就不能先把这一脸的胡须剃了?回头让阿妩帮你搞身衣裳,我就不信,还能再有人吓跑!”
这一年好兄弟一直被打击,他也着急。
常家人长得都不差,他就不相信,推掉这一脸的胡子,还能露出什么吓人的长相。
听到提及自己,阮妩也点头附和:“大人的长相必是不差,不然也不会用胡须增添威严。如今您通过办案已经树立威信,倒也不必非要用面容震慑他人。”
“阿妩说的在理。”孔辰光的夫人齐凝也劝说:“女子大都胆量小些,想让她们认识广安,总要让她们先敢看你才行。”
他们几人轮番劝着,那边的常广安就是不出声,惹急了的孔辰光直接拍桌子:“大老爷们,怎会这么费劲,剃个胡须而已,又不是长不出来。”
这边都准备找刀子了,那边一直闷头的常广安才哼哧哼哧的说:“这…这回的没吓走。”
“没吓走?”孔辰光把踩着椅子的腿放下,转圈坐到常广安身旁,一脸欣慰的拍拍他:“这太不容易了,就定下来吧!”
倒是陆勉细致些,也凑过去问:“谁家的姑娘?你看着可还好?”
按理说有常家的长辈把关,也不能太差,可这小子闷不吭声的样子,别是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本来默不吭声的常广安也没瞒着,只是看了看旁边的阮妩:“你认识。”
“我认识?”阮妩手指指向自己,脑子迅速筛选,随后瞪大眼睛惊呼:“是…忆秋?”
“是莫小姐?”本来听热闹的陆沅也蹦了起来,随后凑到常广安跟前儿:“表哥,是不是,是不是太学院的莫忆秋?”
看着大鉄塔那黑乎乎的大脑袋点了点,阮妩与陆沅对看了一眼,喃喃的说:“忆秋很喜欢做菜,看着…挺搭的哈~~”
我天,这消息简直太震撼了,一群人全都围在桌子边,你一句我一句的问起了情况。
经过了最初的忸怩,常广安也放开了,有啥说啥,毫无隐瞒。
今儿晚上确实是他家人安排,与莫忆秋家里定了同一间酒楼,去的时候也给两个小的制造机会,安排了见面。
本以为又是不欢而散收场,常广安意兴阑珊的去凑个数。
没想到小姑娘一见面,就满脸冒星的对他问这问那。
搞了半天才知道,这姑娘是阮妩的好朋友,当时在太学院马场审案之时,就对他崇拜的紧,如今能见到真人,自然问题不断。
“她就没有一点儿…吓到?”陆勉不确定的问。
“像是…没有!”常广安也不知怎么回答,猜测这姑娘是不是因为阮妩的原因,才对他有所感激。
“忆秋很胆小的。”阮妩否认了他的想法:“但是她很聪明,看问题从来不是注意表面。”
说起她当初教忆秋学习骑马,以及忆秋在学院对自己的帮助。阮妩总结打气:“她不怕大人的外表,这是真的。”
看着仍瞪眼盯着自己的常广安,阮妩又顽皮的笑笑:“至于大人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帮忙问问哦!”
“噗~~”调侃的语气,让孔辰光先喷了出来,随即他摇头晃脑的说:“要不算了吧!好歹是我的学生,总不能让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什么牛粪,哪个牛粪。”一句话激的常广安跳脚:“不就是想说我一脸胡子像土匪吗?我剃了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