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嘀嘀咕咕商量好一会儿。
牛大菊半信半疑地舒展眉毛:“确定能行?”
陈沐盼:当然不确定。
陈沐盼仰脸望天,深沉状:“试试总没损失。柔软无害萌哒哒的小孩子,很大几率上可以让人放松警惕。”
杨秀梅环住两人胳膊:“放宽心,‘尽人事听天命’,我们也不是神仙,什么都能做得尽善尽美。
我们进食堂包饺子去。饭后你带一盘热乎的回去。”
饭后,牛大菊捧着还冒热气的饺子,回到卫生所。
卫生所内一片漆黑。牛大菊扭开灯,看到了蜷缩在输液床后的女人。
对方青头紫脸骨瘦如柴,到处伤痕累累。
牛大菊端着饺子蹲过去:“来吃点东西吧。”
女人被香味蛊惑,克制地吞咽口水:“谢谢。”
牛大菊忍不住问,“你如果有什么难处……”
女人表现出抗拒。
牛大菊打住没再问。
她看着狼吞虎咽的女人。心道:一切就看明天陈沐盼的吧。希望可以成功。
“嘟嘟!嘟嘟嘟!”
清晨,富有节奏的哨子声惊醒梦中的牛大菊两人。
“已经给你们放了三天假,今天继续。”陈沐盼的声音在卫生所外响起。
紧跟着是一群女孩们的哀嚎声,齐刷刷的跑步声。
杨秀梅的打气声:“跟我喊,锻炼身体,保卫自己!”
“又开始了。”牛大菊拉开窗帘,无奈地向外看去。
女人被牛大菊安排睡在窗户处的输液床上。此时女人也不得不看到窗外景象。
卫生所门口,五十米外有一处操场。
陈沐盼正带领全农场的女孩子们练武。年龄最小的七八岁最大的二十多。
操场周围还有晨练的人,都笑眯眯地围观训练。
有几个少年在人群叫嚷,其中十六七的少年说:“都是花架子,这种我一拳能打三个。”
离他们近的小女孩儿瞪他们一眼:“你就嫉妒吧,因为陈阿姨不教你们。”
“谁说我嫉妒?”少年伸手揪小女孩的羊角辫。
围观群众中有人看到后,不但不劝阻,还拉住想阻止的人:“小孩子淘气玩闹而已,大人掺和什么?”
“女孩子嚣张不好。现在被教训教训也好,省得到社会上被其他人教训。”
陈沐盼对职工有“私德”的要求。有些人并不认同,只是看在“工资”面子上,表面装得好。
更何况农场有家属区,几千户各过各的,不可能各个和陈沐盼深入交流。
小女孩被扯懵。她平时的确和其他女孩对打,但日常生活中没有反击的意识。学校老师和父母都说女孩要有女孩样,不打架的。
“灵猴上树,猴子偷桃。”陈沐盼的声音忽然在小女孩耳边炸响。就像陈沐盼在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小女孩瞬间灵台清明。
小女孩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双手扒住少年胳膊,整个人倒悬而起,双脚挂住少年脖子,单手猴子偷桃。
少年完全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关键位置遇袭,惨叫去捂。
小女孩察觉辫子被放开,直接在半空中后空翻,翻滚落地。
这个世界是低武世界,除陈沐盼,其他人学习武功完全是技巧,没有内力的。
和少年一起起哄的男孩们惊呆。围观群众们也惊呆。个个张着大嘴。
“好痛啊,好痛啊,救命啊,救命……”少年倒地,眼泪喷涌而出。
群众惊醒,之前阻止的人一看,这可不得了啦。
他们冲上去就想扯女孩儿:“你看你都做了什么?”
小女孩被众人围住,露出后怕后悔的神情,不断后退:是他先欺负我的。
可这句话迎上众人谴责的目光,怎么也说不出来。
“做了什么?做了件值得嘉奖的好事。”陈沐盼挤到小女孩身前,隔开众人。
小女孩困惑地仰头看陈沐盼背影:刚刚是陈阿姨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吗?应该是我自己的幻听吧?
陈沐盼抢在众人开口前继续说:“小孩子淘气玩闹而已,你们大人掺和什么?
男孩子嚣张不好。现在被教训教训也好,省得到社会上被其他人教训。”
人们被耳熟的话,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陈沐盼说着还回头对小女孩竖起大拇指:“做得很好,值得厚厚的红包。”
“你们陈姨说的对。”杨秀梅走过来,掏出个大红包,递到小女孩手中。
陈沐盼:你还真给呀。那么厚,得有五十块吧。
小女孩抓着红包,心中无形的枷锁破碎消失。兴奋地笑起来,比阳光灿烂。
其他女孩们看着这一幕。有一种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具体说不出来的感受。
她们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几分,下巴微抬三十度。
地上少年哭得凄惨,周围人不依不饶:“那怎么能一样呢?这孩子哭得多惨。”
陈沐盼见此,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祭出本世界最灵的解决办法。
她摇头叹气,做老实人嘴脸:“这大过年的,大伙就别计较那么多。都是街坊邻居的,还真能离咋地?”
杨秀梅:离?
陈沐盼: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表达出的以和为贵、与人为善的处事方针。
陈沐盼发挥和稀泥的优良美德,顺利解决此事。
而且小姑娘第一次出手有心理洁癖,下手很轻。
若是小女孩再练上十年,能够单手夹核桃,就……
总之少年很幸运。少年现在嚎啕大哭,关键是自尊心受挫,面子上过不去。
围观群众觉得这事算过去了。但陈沐盼并不觉得。
陈沐盼将几个唱反调的记住,准备考核的时候必须格外严格,狠狠扣钱。最好能将他们踢出农场。
少年和起哄的小男孩们眼看事情这个结果,就想偷偷溜走,却被陈沐盼揪住。
小男孩们瑟瑟发抖:“我们再也不敢捣乱了。”
陈沐盼拍拍他们的脸颊:“不是说一拳打三个?给你们找回场子的机会。”
杨秀梅闻弦音知雅意。对女孩们招手:“今天我们邀请场外嘉宾,进行实地演练。不论谁打赢,都可以到阿姨这儿来领红包哦。”
男孩们泪目:并不是场外嘉宾,并得不到红包。
这些女孩子一个就能打他们仨。打得他们哇哇哭。
很快操场上传来女孩们的笑声,小男孩的哭声……
卫生所内牛大菊:“……”
柔软无害萌萌哒?陈沐盼、杨秀梅,算你们狠。
牛大菊全然不抱希望地看身边的女人,随即一怔。
女人含笑望着操场,每当女孩打倒一个男孩。她脸上的哀愁便褪去一分。
牛大菊:也对。犯罪分子男性占百分之九十多。女人浑身是伤,大概率是男人打的。那么看到女孩们能够打哭男孩,心情自然变好。
难道那些小男孩的挑衅不是意外事件,而是陈沐盼精心安排的吗?
陈沐盼:并没有。
正当牛大菊想趁此机会打入女人内心的时候,女人目光落在围观群众中,神色大变,猛下蹲藏到窗台下。
牛大菊顺势看去,看到一对儿慈眉善目的老两口。
那是农场老员工,儿子快结婚了,女儿早外嫁了。
牛大菊哪能想不明白:“你是老钱家的女儿。”
“我……”钱招娣知道自己身份被识破,生怕牛大菊去告诉自己的父母。
钱招娣:“牛医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
我是从夫家逃回来的。大年夜父母不让我进门。出嫁女儿回娘家,晦气。
我知道是借口。我弟快结婚,新房用的我的彩礼。
那个男人是疯子,不光打我,还扬言要杀我全家。我父母和弟弟害怕。怕那个疯子杀上门,更怕他讨回彩礼。弟弟娶不上媳妇。
他们看到我会生气,会打电话联系那个男人……
我也害怕那个男人真追过来,把我全家都杀死。”
钱招娣话语中是矛盾的情感博弈。
她对父母弟弟有感情,担心他们被杀。但又恨他们的冷漠自私。
“原来如此,没想到那老两口是这样的恶心的人。农场绝对不留他们这种人。”
陈沐盼出现在门口。远处操场只留杨秀梅当裁判。
牛大菊:偷听不太好。
陈沐盼:我真是路过。
牛大菊:你怎么能突然蹦出来?偷听也有基本法。
陈沐盼:都说不是偷听。这种事当然是快刀斩乱马,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女人看着两人眉飞色舞,不断向对方扔眼色。
女人忍不住打断:“你是……?不是的等等。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我不能……”
“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你。”陈沐盼指远处的围墙,那些墙上用蓝色油漆写着八。九十年代的普遍宣传语——
生男生女都一样。
重男轻女是陋习。
少生孩子多种树。
违法必究,执法必严。
陈沐盼拍心口:“作为一名上进爱国的企业家,我怎么能不响应国家的号召。
我的力量很小,但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彻底地响应国家的号召。”
女人张张嘴,最终没再说出劝阻的话。
碍于孝道碍于从小被灌输的为家庭奉献的观念。她能为父母求情一次。
可她内心深处……从被丈夫打,一次次被父母劝回去,心也变得冷硬叛逆。
现在陈沐盼给了她一个更加光明正大的理由,一个压倒孝道美德的伟大理由。
“放心,我不会暴露你的。”陈沐盼察觉女人的神色,觉得牛大菊没救错人。
她满意地一路回到操场,拦住看热闹的两口子。
老两口装得特别好:“是小陈呀。有什么事吗?”
陈沐盼也笑嘻嘻:“没什么大事。就大年夜晚上有人反映,你们家女儿伤痕累累敲门,被你们撵走了。
我们农场所有人都遵纪守法,这见死不救的事儿,而且还是不救自己的女儿。
哎,正好过年抓个典型。你们老两口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离开农场吧。”
老钱两口子和蔼的笑容僵持在脸上:“你说什么?”
离开农场?!他们岁数大了,离开农场去哪找工作?他们儿子还是宝宝呢。这是逼他们三口去死吗?
陈沐盼摇头叹气:“你们今天能对亲生女儿见死不救。你们明天就能看到农场着火,也见火不救。
对自己亲人都能痛下狠手的人,何况对周围人呢。”
是谁?是谁举报的?老两口恶狠狠地看周围人。
周围人原本想劝上几句,毕竟那是老两口的家事。可对上老两口的眼神。
陈沐盼那句“对自己女儿都能下狠手,何况对周围人呢?”瞬间冒出来。
反正已经被钱家老两口记恨,不如在领导陈沐盼面前刷个好印象:“这件事我们早就知道,一直没找到好机会说。”
“老钱两口子真不是人。那女儿可怜着呢。”
“这种人绝不能留在农场。影响太恶劣。被顾客知道,肯定不买农场的东西。”
陈沐盼赞许地对众人点头:“既然大伙一致提议开除钱老两口。我这个做领导的也不能违背群众的意见。”
大伙:“……”
最初是你提的,我们只是附和啊!锅来得太快。
大伙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揣手陪笑。
钱老两口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坐地捶胸痛哭。
卫生所,一直默默旁观的钱招娣有些恍惚。
牛大菊:“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钱招娣:“我一直在这里可以吗?我可以做杂活。”
牛大菊为难:“这……”
陈沐盼去而复返:“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工作,也可以在你躲藏两年后,给你开‘分居’证明,支持你离婚。
可你真能藏两年?如果你丈夫突然上门。杀你父母杀你弟弟,你会不会出去?你会不会和他回家?
即使你能眼睁睁看着他杀你全家。你又能保证他不会找到你?也杀了你?”
钱招娣被问得傻住:“我……”咬牙,“那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在牛大菊的瞪视中,陈沐盼鼓掌:“既然你早晚有同归于尽的魄力。为什么不把魄力用得早一些绝一些。”
钱招娣:“可我……打不过他们。也许我可以先……锻炼身体保卫自己?”
陈沐盼拍拍她肩膀:“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使用工具。开动自己的小脑瓜。”
另一头,钱老两口收拾好行李,绝望无措地回到家。不是农场员工宿舍,而是给儿子结婚盖的新房。
周围都是平房,每家每户有独立的院落。是八。九十年代很寻常的普通村落。因此这间红砖瓦房非常显眼。
钱宝宝揣着钱,准备出去打麻将。看到老两口还挺奇怪:“你们怎么来了?这是我要结婚的新房,染上你们身上的老人味儿怎么办?”
老两口连忙陪笑:“宝别气,是、是……”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爹娘没用,工作丢了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啊?”钱宝宝大惊。
这时院落大门被推开,鼻青脸肿的钱招娣犹豫着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大家伙。
钱老两口看到她,下意识开骂:“你个丧门星怎么来这了?这是你弟弟的新房。”
钱宝宝:“钱招娣你还敢跑回来?赶紧给姐夫打电话,让他过来打死你!”
钱招娣望着自己的至亲,眼泪落下来:“你们一直就是这么看我的?!
很小的时候,你们说我必须让着弟弟照顾弟弟。
以后我嫁人,弟弟是我的依仗娘家是我的依靠,可现在你们又在做什么呢?”
钱招娣的哭喊声很大,引得邻居纷纷凑过来看热闹:“钱老两口怎么回来了?他们不是住在农场宿舍?”
“老钱家闺女又跑回来了,这次又有的折腾了。”
“父母儿女哪有隔夜仇,夫妻更是床头打架床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