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儿臣来吧。”楚席轩适时地走了过来,口中嬉笑道:“儿臣平日里最是敬佩曜皇叔,想借此机会和曜皇叔多亲近些,请父皇让儿臣这一回。”
“也好。”皇上满意地颔首,将轮椅把手交给楚席轩,又拍了拍的肩膀道:“你曜皇叔天纵英才、文武双全,你要多跟着他学学。”
“哎!”楚席轩连忙应了,剩下跟在后面晚了一步上前的其他几个皇子后悔莫及。
楚韶曜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微笑,手里把玩着的暖玉越转越快。
皇上要去外边儿赏梅,梅芜殿中的所有妃嫔都站了起来。皇上朝她们摆了摆手:“你们都别跟着,朕和他们爷几个说说话。”
于是包括太后和皇后在内的女眷们又都坐了回去。
殿外的风不大,梅苑里前几天下得积雪并没有完全扫除,整个园子里香气馥郁游离,入目所见便是漫天的枝丫连城一大片盛放的腊梅,配着底下妖艳火红的芍药,在白雪皑皑里织成似火的红云。
楚韶曜一见到那些和梅花相映成趣的芍药,周身的气质就变得阴森冰冷。
几个男人没有一个是认真赏景的,他们寻了一出稍大点的水榭凉亭,便坐了进去。御前大太监温得福指挥着太监宫女们,来来回回地搬运炭盆软榻,很快就将四面透风的水榭布置得温暖如春。
水榭里,皇上命太监端了个低矮的马扎凳子,坐到楚韶曜的轮椅前。
皇上坐在低矮的小马扎上,弯腰抬起楚韶曜的腿,毫不避讳地搁置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轻轻叩击两只废腿的关节,面上是慈父般的关怀:“曜儿,你能感受到知觉么?”
赵若歆被敲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一阵膈应。
“能吧。”楚韶曜扯了扯嘴角,不动声色地回答,尽管他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
赵若歆强行控制自己一动不动,努力按捺住想要跳起来踢飞眼前皇上的冲动。
果然不管是做人还是做腿儿,她都讨厌来自陌生人的触碰。
楚韶曜似是看出了她的不适,伸出苍白瘦削的双手,将自己的一双废腿从皇帝的膝盖上搬离:“臣弟不喜欢别人触碰这双废腿,皇兄见谅。”
皇上两只手悬在半空,很是落寞。
他看着楚韶曜搬动自己残疾双腿的费力姿势,眼角突然就晕出了点泪花,把赵若歆看得唬了一跳。
皇上他,这么多愁善感的么?
明明她过去面圣的时候,皇上总是笑眯眯地朝她和蔼笑着,慈祥地都有些瘆人,总得来说就是一个明明严肃却故作亲切的奇怪美大叔罢了。可现在对着楚韶曜,皇上咋跟席轩哥哥和三姐姐似的,也变了一个人。
皇帝看着楚韶曜两条被叩击之后就剧烈抖动的废腿,面色复杂:“看来你的腿是真得转好了。”
“只是有知觉罢了。”楚韶曜凉凉的开口,语气讥讽:“臣弟看过无数的名医游方,都说这双腿不可能恢复了。左右臣弟已经坐了十八年的轮椅,早已经习惯了当个废人,并不指望能够再站起来。”
皇帝和楚韶曜如出一辙的狭长桃花眼里又氤氲出了点水汽:“好孩子,不要放弃希望。”他站起身,慈蔼地摩挲着楚韶曜的头发:“父皇也不会希望你永远困在轮椅之上。”
楚韶曜嗤笑了一声,偏头躲过皇帝的摩挲,没有说话。
“是啊,曜皇叔。”大皇子楚席康憋了半天,总算憋到了插嘴的机会:“你要坚强,别放弃!皇祖父在天上也会保佑你的!”
赵若歆觉得冲着这份说话的劲儿,大皇子跟贤妃才像是亲母子。
二皇子楚席昂说话就动听多了。他和贵妃娘娘一样,长着一双艳丽的狐狸眼,此刻狐狸眼里满是算计和狡黠,手上把玩着一把赵若歆看来冬日里完全不必要存在的纸扇:“侄儿前些日子在魏国搜罗了不少药材,本想着过几日算作年礼送给皇叔。既然皇叔双腿已经好转有望,侄儿今晚就派人将药材都送到煜王府。”
“你去了魏国?”楚韶曜蹙起了眉。楚席轩也握紧了拳,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艳羡。
楚席康和楚席昂已经开府成家。按晋国的传统,皇子加冠后开府,开府后大婚,大婚后封王。已经封王的楚席康和楚席昂,不似楚席轩这个暂且还住在宫里的光杆皇子,他们行动上要自由和自主得多。
“只行走了几座边陲城池。”楚席昂笑着说,口中恭维道:“魏国百姓至今畏惧我晋国军士,多亏了皇叔前几年的征战。”
楚韶曜唇角浮起一抹讥诮,没有说话。
皇上却勃然色变,怒道:“收起你那套花花肠子,魏国的良家女子就可以随便糟蹋了么?”
“父皇错怪儿臣了!”楚席昂高呼,神情冤枉:“儿臣此次前去,真得是为了两国邦交和谈做准备,绝不是为了那点子私欲!”
“魏国新帝奸诈狡猾,和谈怕是有诈。”皇上猛地咳嗽了两声,脸上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他比之前那个老不死的难对付多了。”
“不行就打吧。”楚韶曜眉眼淡淡的,平铺直叙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是啊,打他丫的,有煜皇叔在,还怕了他不成!”大皇子楚席康激动地挥拳。
楚韶曜深深地看了楚席昂一眼,目光里满是看傻逼的温柔。
没有开府就没有上朝参政的资格,还是个光头皇子的楚席轩根本插不上话,他双拳紧紧握着,眸子里散发出不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