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若月是陈姨娘的女儿,且赵若月和陈姨娘一样,待她极好。
赵若歆至今都记得,她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惊慌失措。是三姐姐赵若月陪在她的身边,红着脸教她使用月事带,次日还带来了陈姨娘亲手为她缝的兜衣亵裤。
她虽是嫡女,却也愿意将陈姨娘视作自己的半个长辈,愿意将赵若月视成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愿意在将来嫁进皇室后,提携陈姨娘所生的彦文和彦武。
可如今,看着从未婚夫楚席轩怀中掉出来的那枚绣帕,赵若歆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水榭里,几盆炭火烧的通红,冒着丝丝的热气,时不时地就噼啪爆了一声,溅了几丝火星出来,远处几只水鸟在半结着冰的湖面上小憩。
宫人们垂手侍立,除了几个得宠的御前太监,全都站得离水榭远远的,不敢上前多听多看。
因为水榭里皇帝正在训斥诸位皇子。
这种时候,一般人最好不要上前,免得稍有不慎就被被迁怒掉脑袋。
皇帝突兀地大发雷霆,保养得良好的白皙面庞此刻涨得比炭火还要红。他怒骂痛斥自己的一群儿子,其中尤以三皇子楚席轩为最。
皇帝怒骂年龄小未曾开府的儿子没办法帮他分忧时,楚席轩掺在里面被骂。皇帝怒骂已经加冠却才德不够的儿子不能替他排忧解难时,楚席轩又掺在里面被骂。
作为一个悲催的老三,楚席轩就是这么两头讨不着好。
附在楚韶曜的腿儿上旁观着的赵若歆,对这场景简直不忍卒视。未婚夫楚席轩光辉伟岸的高大形象,在她心里一点一点地崩塌。
可怜的席轩哥哥。
赵若歆内心感慨,你怎么就生成了小三?
难怪楚席轩那么紧迫地想要和她举办大婚,这种明明是不能参政却还要被皇上骂成不能分担国事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也不知道定下皇子大婚前不得参政的那位晋朝太1祖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
与之相对的是楚韶曜,年纪轻轻辈分颇高并且还废了一双腿的煜王爷,被皇帝拎过来拎过去地反复当作标杆参照物,训斥自己的儿子们要是能有楚韶曜的十分之一才能就好了。
赵若歆总算体会到了下午钟四喜所说的那句利用和敲打。
她感觉,楚韶曜好像是被皇上树成了一个靶子,吸引各方的仇恨。
然而楚韶曜看起来对此习以为常。
皇帝楚韶驰对他任何的溢美之词,他都坦然受着;对于皇帝楚韶驰的各种赏赐,他更是照接不误。在那些年龄或比他大,或比他小的小辈皇子们接受训斥时,他还有功夫闲闲地招手,唤了太监过来服侍。
“煜王爷。”大太监温得福颠颠儿地过来,小声地问他有何吩咐。
“本王渴了,沏一壶苍山普洱过来。”楚韶曜说,慵懒地倚靠在轮椅上,黑眸微眯,薄唇掀起一抹弧度,苍白的面庞笑得邪肆:“再端一盘六安瓜子来,再拿些松仁果脯。本王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咳嗽着训斥的皇上和跪成一排鹌鹑似的皇子,口中悠悠道:“——赏梅。”
赵若歆:……
你这是赏梅么,你这分明是吃瓜看戏!
水榭内温度骤然下降,四周寂静无声,只偶尔能听见炭盆里细细簌簌的清脆爆炭声响,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楚韶曜。
皇帝停下训斥,抬头愕然看见楚韶曜看猴儿似的目光。
他顿时索然无味。
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继续啊,皇兄。”楚韶曜坐在银质的轮椅上,左手托腮,右手对皇帝比了个请的姿势,嘶哑的嗓音戏谑而低沉:“臣弟正听在兴头上呢。这些侄儿确实都不堪重用,皇兄是该好好训斥他们。”
他还有功夫闲闲地回头,问已经呆掉了的大太监温得福:“愣着干什么,本王要的瓜子儿呢?”
赵若歆:……
她很想知道楚韶曜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长这么大居然都没有被人给打死。
“嗯?啊。”温得福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这时候他哪儿敢去给楚韶曜拿瓜子。
温得福看了眼盛怒中沉默的皇上,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楚韶曜,咬咬牙,拽过一个小太监,踢了一脚后骂道:“没听见煜王爷要的东西吗?还不赶紧去拿过来!”
紧接着走到皇上跟前,轻轻地替皇上拍着脊背:“哎哟,我的陛下欸,您可消消气儿罢!煜王爷都看着呐。老奴伺候您三十多年,还是头回看见您发这么大的火,可吓死老奴啦!”
既满足了煜王楚韶曜的需求,又体现出了对皇帝的关心,同时抬出自己三十多年的老资格,暗示两位主子不念功劳念苦劳地也别迁怒惩罚他温得福。
如此八面玲珑,心中却在狠狠地暗骂:怪道钟四喜下午拼命争抢去宫外传话的活计!钟四喜惯会卖乖讨巧,他定是算准了如今这一波的争吵训斥,故意早早地就躲了出去!
赵若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