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残疾反派的残肢——出西边雨
时间:2022-03-07 07:30:54

  多有福气呀。

  京中的姑娘谁不羡慕她?

  赵若歆嘴角轻轻缓缓地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世道的女子,仿佛只要有一位体贴的夫君, 再有一位慈蔼的父亲,或许将来再添上一位孝顺的儿子, 便可以称得上人生圆满。更何况她的姻缘乃是鸾凤和声的赐婚, 她的父亲乃是才德声望的名士, 她真真是一个人人欣羡的有福之人了。

  只要面上姹紫嫣红,哪管你根部千疮百孔。

  父亲赵鸿德, 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年方二旬便已经高中探花。据说金榜题名之时,高头骏马之上游街的年轻探花郎,几乎要被街肆两畔酒楼上姑娘们抛下的菱花给淹没。时至今日韶华不再,也仍然是名温文尔雅的美大叔。

  这样一位文人名士,却生生因为悼念亡妻而发誓终生不言续娶, 世间谁听了不要夸赞一声赵学士痴情绝恋?

  哪管赵学士小妾纳了七八房,瘦马名妓皆搜罗。

  外人皆说父亲为了她不惜悬空正妻之位十几年,生怕再来一个续弦生下嫡子嫡女会影响她的地位,是世间罕有的顶好慈父。

  她也感激父亲为她做的这一切。

  同时也疑惑。

  既然父亲是世间顶好的慈父, 怕诞下其他嫡子嫡女影响她的地位,那父亲为什么又要生下十几名庶子庶女来分薄她的宠爱呢?

  又既然父亲是最最痴情不过的名士,那为何后院的姨娘们环肥燕瘦、争妍斗艳呢?而且又为何父亲的第一个子嗣,竟然是三姐姐这个庶女呢?

  可见世间之人的说法,做不得数。

  她小时候上山爬树、下水捞鱼的时候也曾格外顽皮,每每就为此挨上父亲的打。那会儿她听着旁人说父亲深情和慈蔼就受不了,只要一听这些话,心里就仿佛有团火在冒。

  如果父亲果真对逝去的母亲一往情深,为何阖府上下竟然找不到一丁点母亲的遗物!她年纪小,压根不记得亡母的音容笑貌。偶尔心血来潮想要悼念母亲,竟还要跑到隔壁大伯府上的家庙去。整个赵府只有那里,才挂着母亲的一幅肖像。

  大概五岁多一点的时候,有次她又因为顽皮被父亲拿着柳条打。

  被打得狠了,她气愤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父亲的鼻子骂:“你这个沽名钓誉的老匹夫!王八蛋!臭瘪三!你若是果真喜欢我娘,你就不会舍得这么打我!!”

  父亲执着细长柳条的手悬滞在半空,嘴巴张地比鸡蛋大。

  她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本意是想借着母亲的名头,勾起父亲对亡妻的思念与深情,从而免了她的责罚。谁知这句话喊出,父亲的确是呆愣在半场,可旋即就又挥着柳条铺天盖地的抽过来,口中骂骂咧咧:“顽劣!粗俗!丢人现眼!小小年纪就口出秽语,将来怎么当一个皇子妃!”

  疾风骤雨的柳条抽打在她的身上,又凶又猛,哪有一丝一毫因为悼念亡妻而手软之后的慈蔼?

  她被打得狠了,半夜哭着溜去大伯府上找祖母告状。她知道祖母最疼爱她了,定然会为了她狠狠责罚父亲。

  然而祖母看着她小胳膊上殷红的鞭挞痕迹,只是叹了句:“四丫头,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为她好为她好!

  人人都说是为她好!

  偏偏她自己并没有感受到半分好!

  身为唯一嫡女,住在自己家里处处不便;身为未来的皇子妃,去往宫里处处遭受白眼;既然那么多人为她好,为什么她的日子过得没有半点自在和舒适?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喊了出来。

  祖母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摩挲:“四丫头,我知道你聪慧,可太聪明的女人在这个世道上是活不下去的。要想活得好,就得做到难得糊涂。凡事不要看得那么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够了。”

  “这些话祖母也就只跟你说这一次。”

  “祖母也首先是你父亲的母亲,其次才是你的祖母。祖母不可能为了你这个孙女,就去责罚自己的儿子,责罚赵氏世族的顶梁柱。”

  打那以后,顽劣调皮的她就逐渐变成了京中贵女争相效仿的对象,也成了许多人口中的“傻人有傻福”。

  不然怎么办呢?

  她都已经知道了,她若是想活得好好的,活得健健康康又幸福安宁,就只能不去计较。不跟父亲计较,不跟宫里的贵主们计较。也不跟,祖母计较。

  只是没想到,就连席轩哥哥和三姐姐竟然也觉得她傻。

  她仰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手中的这方素雅的宝蓝湖锦绢帕,轻轻摩挲着上面绣着的那轮浅浅的银钩弯月。

  席轩哥哥说,这是他随手捡到的帕子,因为对三姐姐不熟悉,所以没能联想到这方帕子是三姐姐所绣。

  赵若歆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太刻意反而就显得太虚伪。

  先不提这方帕子的颜色乃至面料,都和席轩哥哥身上的那件织金锦袍一模一样,明显是先前穿衣时搭配携带。只说这帕子上的银钩弯月,席轩哥哥说他未能从此联想到三姐姐。

  可席轩哥哥纵使来赵府学堂进学的次数不多,一年也总是有那么二三十回的,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在学堂里与她形影不离的三姐姐呢?明明互相都一直客气地打着招呼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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