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比怀真高了半个头,皮肤粗粝了一些,但眼眸却又黑又亮,脸部线条流畅俊美,除了女儿家的明艳和英姿,经过战场洗礼后,还多了几分清爽冷冽的少年气。
怀真顿生羡慕,一时又觉得自己贪心。既想长成这样飒爽飞扬的巾帼女英雄,又想长成元嘉姑姑和母妃那样的大美人。
可事实上,她好像两边都沾不上。既无英气,也不妩媚。
“阿荻没来?”她收回思绪,瞧着容娘身后,有点不解地问。
杨寄容行过礼后,在她对面坐下,摇头道:“我们之间的事,自己解决就好了,不要让其他人掺和。”
这句话中似有硝烟之气,怀真不由坐直了身体,“容娘,你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便要同我割席?”
杨寄容如今和她相熟,也不再拘泥于礼数,不客气道:“殿下说得轻松,那您高抬贵手,成全我和三哥如何?满洛阳的少年俊彦由您挑选,我就要他一个人。我们有共同的志向,还能并肩作战互相扶持,若他和我结亲,将来于仕途大有益处。可若是做了驸马,便会有吃软饭之嫌,有损男儿气概。”
怀真听罢,默默点头道:“有道理。”话锋一转,扬眉道:“那你同他说过吗?”
杨寄容顿时泄气了,“我怕说了,就连兄弟都没得做。”
怀真忍住笑道:“敢情你是看我好说话,在他面前受了冷落,来我跟前撒气?”
杨寄容锤了锤膝盖,恼恨道:“我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为何追男人比上战场还难?我大敌当前也能面不改色,但是看到他就紧张地要命。”
怀真挠头道:“我以为经过这些时日,你会……”放弃两个字不太合适,她便顿住了。
“当日在望春台,和殿下一番长谈后,我的确不抱希望了。但后来行军途中,对他了解越深就越着迷。”她蹙眉道:“可他对我总是唯恐避之不及,定然是怕殿下误会。”
怀真无奈抚额道:“你觊觎我男人,却还在我面前做委屈样。”
“什么时候成你男人了?”杨寄容瞠目结舌道,她没想到怀真说话如此口无遮挡,比她还不像女孩子。
“迟早的事。”怀真笃定道:“只要他愿意,我随时奉陪。”她见杨寄容快惊掉下巴了,生怕她受到不好的启发,真的动了歪心思,忙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你别难过了,我还觉得委屈呢,一年都见不了几次,哪像你们可以朝夕相处。”
杨寄容急忙反驳道:“军中十数万人,也就个把月才能在中军帐碰个面,哪可能朝夕相对?”
怀真点头道:“是这样?那就好,那就好。”
“您……您居然套我的话?”杨寄容发现中计,颇为懊悔。
怀真笑道:“兵不厌诈嘛,好了,我就直说吧,今日他去温德殿所谓何事,你肯定知道吧?”
杨寄容失落道:“何止知道,就是他托我帮忙,半路把您拦下的。”
怀真先前只是起疑,这下得到了证实,顿时便坐不住了,忙追问道:“为何要拦我?”
杨寄容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在外朝接受封赏时碰到的,又不是约好的。”
“他……还好吧?”怀真想起秦姑的话,心头有些惴惴。
杨寄容抬起头道:“挺好的呀,人逢喜事精神爽,哪可能不好?”
怀真还是不放心,起身拍了拍她的肩道:“好了容娘,我很乐意你做我的情敌。但我们的事下次再说,我得回去了。有空带阿荻来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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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珺紧赶慢赶,刚到通义坊外,却还是被人拦下,并带去了广阳门外。
不远处的柳荫下停着辆华盖车,车子周围站了一圈石青襕袍黑幞头的佩刀武士。
他暗叫不好,千方百计还是未能躲过。可是她为何这般神速,竟能赶到自己前面?
“郎君,府主请您近前叙话。”他刚下马,一个小黄门便迎上来接过马缰,笑得十分和气。
他只得谢过,硬着头皮往车前走去。
他刚到柳荫下,车旁侍立的武士和宫女便目不斜视,齐齐朝四面散开了。
窗上的薄幔被人掀开,露出了一张娇美的笑颜,“快上车呀!”
怀真探出头,用周围几十号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喊道:“皇兄今日答应我们的婚事了,等出了孝期便可订婚。”
众人齐齐竖起了耳朵,虽然身形屹立不动,但眼珠子却拼命转动着,想要看清未来驸马究竟是何等模样。
但谢珺比随从们还要震惊,因为皇帝可没给他任何承诺,他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准备回去后从长计议。
怀真的车辇舒适又宽敞,几乎是个小型闺房,谢珺被她唤上车后,看到里间陈设满目惊讶。
绣榻前垂着一道珠帘,将车厢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面应该是陪侍宫女的位置,有两张嵌在地板上的小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