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循袖着双手,靠在车壁上,苦笑道:“武陵郡也没来人啊!殿下有何看法?”
怀真道:“我对自己的号召力还是挺满意的。不过当务之急是长沙郡,若这两日再不来,咱们须得亲自过去一趟。”
“按理说,您以长公主的仪仗出行,这秦刺史应该亲自来迎,可他本人并没来,说明他要么知道您的来意,所以故意装病。要么就是看到帝室衰微,群龙无首,因此对国朝有了二心。也或许是真的病了。”程循沉吟道。
“若是真病,那便是天助我也。”怀真扼腕道。
程循但笑不语。
“我前两年见他时,他便有些糊涂了。”怀真叹道:“无论秦刺史还是许郡守,他们都是我父皇身边的老臣了。”
“殿下想说什么?”程循纳闷道。
怀真无奈道:“老迈之人身居要职,于国于家绝非幸事。”
程循失笑道:“谁都会老,这不是罪。”
怀真愤愤道:“在其位不能谋其政,便是大罪。昏庸之人职位越高,造成的祸患越大。若能适时放手,倒也不失为君子。奈何世间多得是恋权无能之辈!”
“殿下息怒,”程循也不知她为何突然义愤填膺,忙安抚道:“前边拐角就是秦府了,待会儿下车无数双眼睛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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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中堂,怀真指着案上舆图,当着各郡使者的面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今已募得十八城兵马,我欲将其分成三路,一路从安陆着陆,径直前往西陵稳定民心。另一路顺流直下,从涨渡湖南面包抄。第三路从沙羡着陆,趁敌军不备夺回南岸鄂县,以其为据点,待敌军溃败时从此拦截。可是若要按此计划,兵力便远远不足。”
“殿下此举太过冒险,”别驾从事陈澄①摇头道:“一旦南阳守军空虚,万一雍州叛军从北边打过来,该如何应付?”
怀真望了眼程循,他立刻呈上近日从豫州得来的邸报,道:“雍州叛军无暇南顾,数日前便发兵函谷关,去打洛阳了。”
陈澄接过来扫了一眼,捻须摇头道:“那么梁州呢?谁敢保证赵王不会突然发兵?一旦南阳将兵力调往别处,梁州趁虚而入,整个荆州都将……”
“陈公所言甚是,南阳乃荆州门户,重中之重,万万不敢有失。”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慎重为上。这两年来各地按兵不动,偌大一个荆州,不也从无闪失吗?”
“正是,俗话说敌不动我不动……”功曹从事鲁能摇头晃脑道,然而话未说完,‘咚’地一声,脑袋上突然被人狠敲了一下。
怀真倒转鞭梢,怒指着他道:“你是王家的奸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惑乱人心?敌不动我不动?敌人都快吞下半个江夏郡了,你们还在这里妄谈平衡。莫非要坐等王家蚕食整个荆州?”
鲁能揉着脑袋,畏畏缩缩道:“殿下,这是刺史大人定下的,切不可以小乱大,否则一旦将战火引到荆州,那可就是千古罪人。”
“来人,去请秦刺史,孤要和他当面对质。”怀真回身冷喝道。
“殿下、殿下,”陈澄连忙转过来作揖,“刺史大人病势沉重,早就认不清人了,求您大发慈悲,莫要搅扰他。”
怀真抬眼扫了一圈在场官员,忽而冷笑道:“既如此,那就烦劳陈别驾代秦刺史发文,令各郡协助我驰援江夏,要么出壮丁要么出钱粮,否则我一个个上门去讨。”
“这……殿下,微臣不敢僭越呐!”陈澄面犯难色。
怀真吸了一口气,将满腔郁愤缓缓压下,审视着眼前老奸巨猾的陈澄道:“陈别驾代行刺史之职,何来僭越之说?莫非……你这是在要挟孤?”
“殿下误会,微臣不敢。”陈澄忙一揖到底,诚惶诚恐道。
“长沙郡为何没有人来?”怀真扬声问道。
桂阳郡使者拱手上前,躬身回话道:“微臣途径临湘之时,曾前去郡府拜会过。原想着邀长沙使者一起同行,奈何崔郡守说庶务繁忙,府中属官分不开身,又说……又说即便殿下接了许公之印,代行郡守之职,那与他也是平级,无权给他下命令。”
怀真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被人驳了面子,一时羞愤难当。只觉得此人实在是蠢笨如驴,纵然长沙郡守真的说过那样的话,他也不该当堂复述。
“长沙崔氏与庆阳崔氏同出一宗,这种时刻明显是站队,想要偏帮王家。”人群中响起一个金石般的声音,正是顺阳使者。
“无稽之谈,”陈澄直起腰,瞪视着顺阳使者道:“照阁下这么说,天下崔氏都同出一宗呢!是不是全都该视为叛贼?”
他又转向贵阳使者道:“就算尊驾来自荒蛮偏僻之地,也该听说过非礼勿言吧?你在此挑拨离间,是何用心?”
那二人官阶远远低于陈澄,哪里经得起他这般声色俱厉的质问?
怀真明白陈澄是在针对自己,冷哼了一声,转头朝门口侍立的赵雪柏使了个眼色。
赵雪柏轻轻颔首,悄然退开了。
“凡事要讲究证据,想要知道长沙郡是否偏帮王家并不难。有劳陈别驾,以刺史府之名向崔郡守发函,邀他来新野,若他拒不肯来,多半是怀有二心。”怀真道。
陈澄再三推诿,声称不能僭越,若要向长沙郡发正式照会,须得刺史大人同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