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不是罢免,是大将军自己请辞……”
“好端端为何要请辞?定然是朝廷有人使了什么诡计……”
“先别吵了,大将军人呢?他不在营中吗?”怀真抬手制止他们喧哗,沉声问道。
“今儿早上离开的,交代我们有事找您商量。”军司马冯源道:“您得赶紧设法稳住军心,否则怕是会出乱子。”
怀真眼前发黑,急忙狠狠掐了把掌心,迫使自己定下心来,安抚道:“我这就派人去找他,你们先回去稳住各部人马。”
她眼神锋锐如刀,一一扫过三人,冷声道:“希望诸君记住,谢珺是大卫的臣子,你们是大卫的军队,不是他的私军。而且——除了大将军的五部人马之外,洛阳还有南军、北军以及三辅都尉。”
“殿下……”冯源讷讷道:“您这是何意?”
怀真凛然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若真心效忠于他,就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真的出什么事了,我护得住他,未必护得住你们。”
打发走那三人之后,他一面派人去找谢珺,一面派人去传秦默和吕朝隐。
她没有找到谢珺,只找到了他的亲笔信,他将印绶和虎符放在她妆台下,自己跑去雍州赴任了。
她气得泪流满面,实在想不出他为何毫无征兆地撂挑子……可她没有时间哭,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只得抹干眼泪先去应付眼前之事。
偏偏李晄不在洛阳,可就算在也没用,难不成让皇帝亲自去安抚居心叵测的军队?
虽然程循等人极力相劝,怀真还是决定冒险一试,等到李晄一回宫,立刻便带着虎符和尚方剑出发,于天亮前到了五军驻地。
倒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坚信他训练出来的人马不会对她下杀手。她也不想赌,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谁都可以死,但李晄不能死,否则局势必将大乱,待从头收拾,不知要过多少年,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朔风凛冽,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中军帐中,五校尉围炉而坐,皆各怀心事。冯源在帐中疾走数遭,忽然听到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忙停了下来。
“长公主……长公主……定国长公主来了……”一名军士疾步冲进来,大声道:“已经到了山前,离辕门不到三里。”
冯源忙上前问道:“大将军呢?可有相随?”
“据探子回报,只看到长公主的旗帜,并未见大将军踪影。”军士回报道。
“冯公,这可如何是好?”校尉们纷纷站起身来。
“各部人马准备,先去迎吧!”冯源道:“先不要慌,等会儿见机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交恶。”
“若她带兵来围剿,该当如何?”东军都尉陈常面有忧色。
冯源道:“同室操戈,何至于此?切记,莫要冲动。”
**
开明四年正月己巳,大将军谢珺离京,部属生变。定国长公主持虎符亲往安抚。东军都尉陈常疑有诈,违令,被诛,余者皆服,军司马冯源欲奉长公主为至尊。时南军随定国出城,驻军龙门山下,卫尉少卿萧祁与之呼应……癸酉日巳时,帝于温德殿禅位,长公主承袭大统,临朝称制,改元凤始,大赦天下,赐酺七日。戊寅,降皇兄为雍王,令迁长安。
二月,丁卯,扬州王世宁起兵,帝遣卫将军陆琨与东海郡守崔易共拒。辛未,嗣赵王李肃举兵呼应,为雍州刺史谢珺大破,肃死之。庚寅,天象大吉,五星连珠,扬州军溃败,南越王遣使朝贺,尊帝为正统……
三月,乙酉,进卫将军陆琨为大将军,封东海郡守崔易为卫将军,崔夫人王氏入中书省,为通事舍人。进程循为中书令。驸马都尉、雍州刺史、原大将军谢珺为安定王,召其回京,免雍州租赋一年……
《卫史·卷九·本纪第九》
凤始元年,四月中旬,函谷关前。
一队人马风尘仆仆自西而来,守将沈郓伏在女墙上极目远眺,问身侧副将道:“这个是不是?”
副将手搭凉棚探身去瞧,见为首男子虽是独眼,但相貌堂堂不怒自威,身侧跟着名独臂老将,与洛阳传来的讯息颇为吻合,激动地一拍城垛道:“八九不离十了,末将这就命人去传话。”说罢一溜烟跑了。
沈郓好奇地俯瞰着那队人马入关,寻思着这就是本朝第一位皇夫呀,似乎也没比寻常男人多点什么,反倒少了只眼睛。
那女皇陛下究竟看上他哪里了?用兵如神还是战无不胜?可是传言新任卫将军崔易年少有为,率千人队大破敌军六座城池,打得王家军丢盔弃甲。
还有大将军陆琨、南北两军统帅皆是智勇双全的名将。按说本朝也不缺善用兵之人,女皇陛下应该用不着以婚姻来笼络将帅吧?
正思忖时,那人正打底下经过,冷不丁抬头瞥了一眼,沈郓心头一悸,忙朝他拱了拱手,正欲下去拜见,那队人马却并未停歇,递过文书之后便呼啸而去。
过新安城时,宋友安驰马追上去请示道:“三郎,前方离洛阳不到百里了,赶了这么多天路,要不要在此休整一番?”
谢珺放缓马速,回头望着他,神情复杂道:“老宋,你……你一点儿都不记得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