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此,她捧着这个男子的脸笑,却笑出眼泪来。
白泽却是知道很多女子出嫁时常牵情肠,倒不觉得意外,温柔的唇角吻上她的眼泪,但苍葭知道这个人的温柔是给宿主而不是给她的。
于是她心里的悲哀越发的盛,好在她还算是个自制的人,也不忍辜负这美景良辰,她的手慢慢抚摸上他的脖子,允许他翻身欺上她,十分温柔的回应着男子激烈的吻。
就这样,她慢慢忘记真实与痛楚,置身她自导自演的折子戏里,代替楚襄享受着属于她的欢愉。
新人们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苍葭醒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还存着昨夜留下的余痛。楚襄不是初婚,但眼前这男人……以一个新婚妻子该有的眼神睇他一眼,像是心有所感似的,他亦睁开眼瞧她。
这正是情浓的时候,眼见着丈夫又要问她,这位曾做了一世宠妃的佳人却天生无师自通欲拒还迎的本领,脸上带着笑慢悠悠地推开他,说:“得去给父王母后请安呢。”
他却反抓住她的手,嘴里含糊道:“这里规矩不一样,你听我的。”
自然是听你的。
苍葭一向乖觉,勾唇笑了笑,又与他笑闹一会,才趁势滚到他怀里。
不过中午是要同去与公婆用饭的。婆婆昨天已经见过,盛装的王后果然未因新人睡到了这个时辰而面露不满,反而是国王斥了白泽一句:“今天怎么不去上朝?”
王子在他爹面前一向放肆,听了挠挠耳朵,丝毫不以为杵地道:“阿爸不想要孙子了?”
“混账。”
王又笑了起来,此时才有空看这个新娶的儿媳妇,略颔首,目露威压,天然的不怒自威。但苍葭知道这不是对着自己,只不过是一国之主应有的气场罢了。于是也不害怕,大大方方地随着丈夫喊了句阿爸。
父子二人笑闹一阵,白泽方凝了脸,携着妻子的手向父母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南诏没有大合那么多的规矩,虽是储君娶妻,却也不大动干戈,不过他们也有信仰的神,自是要祭神的。
于是待一家四口用完饭,外头来迎的轿辇停在宫门口,侍女们替王后与王妃皆换上宝光璀璨的衣裳,一行人方往神庙的方向去。
第31章 . 龙女 唯一的神。
南诏国人多信佛教,信仰龙母。南诏国将神庙与王族的宗祀合在一个大庙中,与女人不得入宗祀的大合朝不同,苍葭作为南诏国储君的妻子,也是南诏国未来的国母,自然要与婆母共同去供奉着女氏宗主的地方祭拜。
原来这里是分男女祭拜的。
苍葭大感惊奇,依葫芦画瓢地同婆母一样拈香而拜,不过她同这些神灵先祖没什么话讲,也少敬畏,不免要竖起耳朵听她这位新婆母的絮叨以打发辰光。
说的也无非是保佑王族风调雨顺、保佑小夫妻早日开枝散叶的意思。
王后犹在低语,一阵风涌动,周围浮起片片金光,如金色的龙鳞般散发出耀眼的光华。
苍葭微一蹙眉,眼底凝出罕见的淡漠的冷意,偏此时王妃转过身来,示意苍葭随她离开。
苍葭略落后于王后半步,外头风低雨垂,侍女替她们撑起油纸伞,雨湿罗袜,氤氲的水汽散在周围吐出幽微的气息,她低声念句咒,雨势顿了片刻,却又像是跟她开玩笑似的,再又瓢泼起来。
她眼底的泪痣在这明灭的雨势间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美感,王与白泽在龙母庙大殿前与她们汇合,苍葭从不信神却要拜神,右腿迈过约莫半尺高的台阶,古刹庄严,殿内香烟缭绕,梁柱交错上腾龙四起,苍葭望着那雕梁画栋,微微眯起眼睛。
好在此时并没有人来细究她脸上的表情,他们都虔诚地祭拜着他们信仰的神明,苍葭亦随他们跪下,垂眉螓首间,只觉耳际掠过一阵凉风。
她听见有人叫她苍葭。
再抬头时,雕梁上的龙似是会动,殿内其他人如入定一般垂眉低首。眼闭着,像沉入了某个旖旎梦境,怎么也唤不醒似的。
苍葭在那一刻感受到一种深沉的可怖。
她是一个神力耗尽的散修,靠着根骨与那近千年苦修所余下的一点天赋在人间作威作福。这些雕虫小技在真正的上仙面前不值一提,苍葭颇是自嘲地笑了笑,那种天旋地转的沮丧感和无力感如影随形的跟着她,令耳边那个声音都听的不够真切,直逼的那人现出原形来。
作为同在深海生存过的妖族,鲛人的样貌一直都是各族中的佼佼者。不同于龙族与生俱来的华丽感,大部分鲛人在样貌上占据着更多的优势。
他们大多有一双含情的眼和饱满的唇珠,五官立体浓艳,缎子般的长发发尾微微卷曲,天生带着美到不可忽视的倾略性。
常念幼时,最厌这一张脸。
消歇的雨带起丝丝腥甜,一声轻叹落在舌尖,眼前幻化成人形的女子一身白衣,杏眼微睁,端丽倾城。
谁承想第一个来凡间与她相见的龙族竟是常念,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像是故意要戳她肺叶子似的,她挥手带起一片无声雨帘,不紧不慢地现出了原身。
“你来做什么?”
她施施然打量着常念,经年不见,她修为渐长,只是眉眼那点戾气始终不散。于是还不等常念回答,苍葭又问:“来找我麻烦?”
常念真的厌极了她的嚣张,小小散修,出身如今仍为妖族的鲛人族,凭什么对她这个已阖族晋为神族的龙族不屑一顾。她凭什么敢趾高气扬,她又凭什么不因她常念这日渐醇厚的修为与高贵的出身而对她俯首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