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
苍葭在心里骂了一句,也不知这轿车的车主是谁,若讹不上,她恐怕还得赔车夫的钱。
车夫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唯苍葭是站着的,风吹过,耳边的珍珠发饰一摆一摆,她掸一掸衣服上的灰,后头又有几辆轿车追过来,而最初发狂的那辆车却一动不动,诡异地立在路中央。
后头追来的几辆车里有人下车了。个个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哦不对,在这年头,这些人应该被叫做——保镖。
那辆撞上黄包车的奔驰门口忽然被围满人,苍葭耳力极佳,隔着几米仍能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孟小姐累了。”
像是机关被打开,那边立刻涌起一堆嘈杂的人声。
看来又是常见的情情爱爱的把戏。
苍葭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拿手撩撩头发,看那年轻的车夫吓得嘴唇的都白了,竟有点想发发好心安慰他。谁知还没开口,忽觉太阳穴上像是被顶了个什么东西。
???
她眼见车夫的脸更白了。
苍葭指尖微动,脸微凝,唇角却仍保持着一个优雅的弧度。
顾渺渺可不能死,要知道主顾不好找,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可浪费。不过那点点红光尚未凝聚成一个形状,就又听那带着磁性的男声开了口。
“叫阿杰收枪。”
于是立刻就有人把那个拿枪指着她的保镖召回来。苍葭心知赔偿指定是要不着了,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天自认倒霉,刚想开口叫那车夫站起来,却见刚刚那个被叫阿杰的保镖又回来了。
一脸的凶神恶煞,神憎鬼厌。
苍葭眸光立冷。
那保镖心思并不细腻,观察也不仔细,混不觉得这女子身上布满杀意。略差半步时,在两人跟前停住,将一把钱往苍葭手上一塞。
“我们少爷让给的补偿。”
!!!
天降横财,干的漂亮。
苍葭此时脸上的笑毫不作假,心想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还挺有礼貌。不过这些人有枪,她于是也收起自己一贯喜欢絮絮叨叨的毛病,言简意赅说了声多谢,又怕那车夫坏事,将钱收进包里后亲自去扶他。
那个叫阿杰的保镖见这女子知趣,也不纠缠,转身便离开。那些轿车重又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苍葭扶着腿软到不能再软的车夫,正准备把他放到黄包车的座位上,却见一女子被几个彪形大汉挟着换了车,她目力也好,本是无心一瞥,却见那女子脸上泪痣欲滴,只那一个瞬间,苍葭脸上血色褪尽。
她迅速将车夫安置在车上,还没等他开口喊一声喂,就凤一样冲到了那群人中间。那群人见她来搅局,除了一个始终扶着那位小姐的男子之外,剩下的人都拔出枪来对准了她。
苍葭的目光却不在那群人身上,她只是牢牢地盯着那个女子,那人并不知她是谁,明晃晃的疑惑写在脸上,却还是下意识的朝她笑了笑。雪白的面容之上是一种妖异的性感,那天成的妩媚令多少男子心醉神迷,又使多少女子厌憎妒忌。
车门被打开又关上,一个脚步声渐渐逼近,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万里晴空忽的就转了阴,几声闷雷落下,指尖看不见的红光越发明亮,不待它扬起,却听身后有人问:“你是谁?”
那群人不知得了什么指令,齐齐放下了手中的枪,苍葭慢吞吞转过头去,只见一男子。
唇红、肤白,金边眼镜下是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眸,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戏谑,以及,不为人知的残忍。
原来不是有钱人家的情痴大少爷,那看来刚刚演的也不会是儿女情长虐恋情深的戏码。苍葭心如电转。
勾勾手,像是打了个什么暗号一般,阳光又重回大地上。
黑色的西装笔挺,他漫不经心的玩着袖扣,但苍葭知道,他在等她的回答。
她甚至知道如果她回答的不好,这个人恐怕不介意把她一枪爆头。
但她却更加的从容。
“是个裁缝,姓顾,叫顾渺渺。刚为人所弃,看着那小姐可怜,兔死狐悲,就追了上去。想来是冒犯您了。”
她竟不害怕?魏知年忽的一笑,放下玩袖扣的动作,抱臂看她。这是个沉静的男人,面容俊秀,眼里有杀气也有邪气。他盯了她良久,似是想在她脸上找到什么破绽,却最终找到的是段无关紧要的记忆。
“原来是顾小姐。顾小姐误会了,那个并不是我的女人,但她确实是个要紧的女人。对于一些要紧的人和事,能少管还是少管的好,顾小姐明白吗?”
最后那三个字的声音被压的很低,风一吹就像会散似的。这男人又笑,如玉面的修罗。苍葭不想回答明白还是不明白,反是问他:“你认识我?”
魏知年抬手扶了一扶眼镜,含笑从她跟前走过,却不答她。
她远远听见那人说了句开车,不多时,连那辆撞上了黄包车的轿车都被强行开走,仿佛方才的喧嚣和恐怖都只是一场幻梦罢了。
苍葭未套出他的话,微觉凛然,想起他刚确认似的叫她顾小姐,忖了忖,心想他或许是从前在某些场合见过顾渺渺的。但他最初没认出顾渺渺,所以他并不曾和顾渺渺有什么太深的交集,可能只是单纯的,过目不忘。
而顾渺渺曾作为沈玉霖的姨太太,所能出现的场合也无非只有那么几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