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示意的方向,并不是单指向沈玉霖的。有女伴便跟着笑着打趣道:“督军可不能独酌,这位顾小姐也该跟着喝一杯吧。毕竟魏先生敬的是两位呢。”便是刚对她横眉冷对的那位小姐了。
女佣听话听音,立刻也给苍葭续上了一杯。
苍葭于是跟着沈玉霖拿起那杯酒。喝就喝。面无表情的干完半杯红酒,然后惊觉,顾渺渺的酒量似乎,不太好。
望着沈玉霖像是不可置信的眼神,苍葭顺势搂上他的腰,低声笑:“没给督军丢脸,入座吧。”
四周又再喧哗了起来。
沈玉霖坐在赵非旁边,苍葭坐在沈玉霖旁边,而魏知年则坐在苍葭旁边。赵非向与沈玉霖要好,见他坐过来,就要抓着他要跟他喝酒。而那位江先生不知在与红姐说些什么,其他几个有和情人插科打诨的,也有抽着烟与人商量着事的。
倒是魏知年,忽的于暗处拽住苍葭的胳膊。
“顾小姐好酒量。”他那双手微凉,声音也低,苍葭比之前要稍微清醒些,因此也比之前警觉。她将声音放的低:“好巧,魏先生。”
魏知年却仿佛愉悦极了,他看她,像要看到她灵魂深处。
“我记得顾小姐今天下午还说,自己刚被甩,脑子不大清楚。”
!!!
这人记性怎的这样好。
“顾小姐,你似乎每句话都似假非真,可真叫我叹为观止。”
苍葭的眼睛本来是微抬的,此时陡然望他,忽的就笑开了。
只是不知道是她动作太明显,还是因为有人一直盯着她,忽的又听之前那个针对她的女子道:“顾小姐和魏先生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谁知话音才落,就见他的男伴——之前那位温文的富家公子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低声呵她的名字云樱。
那位叫云樱的小姐或许少见情郎这样阴沉的面庞,她本就是个好出身,和这酒桌上大部分的女人都不太一样,面子就有点挂不住。还是那位叫红姐的人过来做和事佬:“好啦好啦,刘公子当心吓着你那小娇娇。”
那位刘公子见红姐说话,还是愿意给她面子,微冷的脸稍微平和了些,声音却还硬:“既然跟着我出来吃饭,就不能不懂事。”
红姐知道他这话是为了安魏知年的心,于是也有心给他台阶下,却没等她先开口,就听魏知年道:“刘岑说的有道理,那就让云小姐赔个不是吧。”
说罢,人往后一仰,掀手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含着笑看向那位叫做云樱的姑娘。赵非带来的那个女学生像是从没见过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此时脸更白了,看了在座的诸人一眼便又立刻低下头去。
沈玉霖或许是看不惯魏知年咄咄逼人,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考量,沉声道:“知年,今日江先生设宴,场面别闹太僵。”
魏知年却丝毫不买沈玉霖面子,反而慢悠悠地说:“玉霖,那小姑娘难为你的女人,你竟瞧不出来。”他那双眼睨向沈玉霖,带着十分的漫不经心,却不待沈玉霖开口,又回头去看终于不再笑了的苍葭。
“顾小姐,你觉得该算了吗?”
如果算了,就是全然不顾魏知年替她出头,不识好歹。如果不算,就是驳了沈玉霖的面子,让他难做。进退都两难,这魏知年可真是个角色。
她在他眼里看到十足的玩味,像猫捕鼠,猎人猎狼,却又不是那种一味你捉我逃的游戏,有时候他会抓到她,然后又再放了她。乐此不疲。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苍葭身上。不过苍葭自来不怕人看,她先看了沈玉霖一眼,又看向魏知年。
“我觉不觉得不重要,但督军想要算了。魏先生,你高高在上,或许还不太明白,我这样的人,很多时候是没有选择的。”
她说完,不顾魏知年眸中一瞬间的失神,也不理沈玉霖想要揽住她肩的手,反而端起一杯酒走到云樱跟前。
“云小姐,一起喝一杯吧,化干戈为玉帛,别叫所有人难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所有人一起喝一杯。”那位红姐真可谓是热场子的高手,见顾渺渺对答的漂亮,立刻将话接了过来,果然,她话才落,各样的喧嚣声都响了起来,唯魏知年,仿佛置身世外般,明明含笑,却漠然。
苍葭逼着那位云小姐喝了杯酒,心情大好,沈玉霖在外人面前一向体贴女士,绕了大半个桌子将她接过来。沈玉霖还是那个沈玉霖,不论里子如何,面子上总是面面俱到。可是刚刚那样的场面,除非那种内心十分强大的人,但凡稍微软弱些的,都会深觉难堪吧。
而沈玉霖,他其实一向都不怜小惜弱。他惜的,从来都是强者,是强者忍辱,被迫低头;而不是弱者天生的无可奈何。
私心来说,苍葭不太欣赏这样的人。
不过欣赏不欣赏的,都不影响她做任务。于是依旧抬头去看沈玉霖,接过他伸来的手,她今日落落大方,令他惊喜万分。
此时柔荑在手里,把玩似的捏了一圈,心里忽的涌上一股无名火,在座那些人都火眼金睛,见此,嘴里就开始说些不三不四的荤话,却偏是这时,那些本在外头守着的、沈玉霖带来的人进来了一个道:“聂小姐来了。”
如一个开关,沈玉霖脸色微变,也慢慢放开了苍葭的手。
只是这厢他才放开她,却很快有另一双手搭上了她,宽厚的手掌把玩着那双还留有别人温度的手,像玩一件艺术品。
“魏兄!”
咦,魏知年应当比他要小上一两岁,他竟叫他魏兄。这魏知年,究竟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