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白浪微微皱眉,“眼下正是漕运旺季,就算不要这三百万石漕粮,朝廷运送年货的贡船总得进京吧?”
白浪说得对,临清是南货进京的必经之路,临清不开闸,就意味着皇帝的年夜饭大席,至少缺一半菜。
往年这个时候漕务官恨不得把漕河清空,谁都不能挡住贡船北上的路,今年堵成这样竟无人管,十分奇怪。
潘春又看了一会,跳下树来,“走,进城看看。”
当二人站到临清闸口时,才发现闸门真的落了下来。
还不止一个闸。
临清四闸齐关,所有船只被拦在临清南北闸门之外。
闸内的河段空空荡荡,一片悠然;闸外两头堵得浩浩荡荡,水泄不通。
潘春两个胳膊在胸前扭了个麻花,两条眉毛也挤到了一起。
她想不明白临清的漕务官为何要这样做,“落闸通常是为了蓄水,如今漕河的水已涨至七八板,多大的船都能走,早已没有蓄水的必要。姜文修有病吗?”
姜文修是临清的漕务官,潘春与他打交道多年,深知他的为人。
白浪也想不通,“要不去咱们去钞关找他问问?”
潘春沉思半晌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见太阳西沉,现在去钞关找姜文修,只怕晚上要住在县城,“我去找他就行,你先回船上说一声,让兄弟们按船号单双分停两边,就地休息,家在附近的,可以先回去看看。每船必须留一人看粮,尤其是晚上,一定要小心火烛。”
潘春回将长刀插回腰间,又紧了紧护腕,“我在豹子楼等你。”
“嗯。你也小心。”白浪应声后撤,眨眼的功夫已经掠过树梢不见踪影。
青安帮是大晟漕运第一帮,总部设在临清,虽然潘春一年有十个月在外面跑船,但临清那些当官的,她熟。
所以她进城后的轻车熟路地来到临清钞关,不料迎接她的竟是门闩上的虎头大锁。
潘春揪起链子,眼都看直了。
钞关竟然无人值守?
依大晟律,漕务官擅离职守一日便能下狱,姜文修平日见个天武卫喽啰都想下跪,竟然敢锁了钞关大门?
“劳驾,知道姜漕务去哪儿了吗?”潘春急忙拦过一个路人询问。
“姓姜的早跑了!”
潘春难以置信道:“姜文修跑了?”
路人见他也是一身行船打扮,问道:“你们也是来找他开闸的?”
潘春微微颔首,“知道姜文修去哪儿了吗?”
"这谁知道?他跑了有一阵了,钞关大门都快让人拍烂了!你们也别在这儿傻等了,把船停了回家过年吧。"
“那闸官呢?不是还有两个闸官吗?那个管钥匙的,叫丁江的呢?他也跑了?临清这么大的钞关无人值守吗?”
“闸官要是还在,漕河还能堵成这样?”路人干笑一声,离开前又忍不住劝了一句,“前几天雷帮的人把县城掀了也没找到他俩,你们也别费劲了,回吧。”说完无奈地摇了摇头,拐进了巷口。
潘春在县城最宽的街上,站了半晌,回头看了眼钞关紧闭的大门,握紧腰间长刀,垂眸往豹子楼走去。
豹子楼是临清最大的酒楼,眼下正值年关,生意好得厉害,五层全部坐满。
门口小二迎来送往无暇分身,潘春自己走了进去,在二楼走廊尽头,包厢外临时加的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
白浪先到,已取了碗筷替潘春摆好,“我来晚了,没有好位置,只剩此处了。”
“无妨。”潘春摆摆手,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心情吃饭。
“姜文修怎么说?”
“姜文修跑了。”
“什么?!”白浪吃了一惊,“临清有新的漕务官了?”
潘春干笑一声,“有个屁,钞关的大门都锁了。”
白浪十分震惊,往年连大年三十都不敢关门的钞关,竟然锁门了,“你没看错?”
“我又不瞎。”潘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那怎么办?”白浪微微有点慌。
“还能怎么办?”潘春又烦又恼,“咱们这批粮二月底前一定要送进京城,这闸要是再落一个月,漕粮不能按时入仓,咱们就得赔个倾家荡产!”
白浪垂了垂眼,不声不响拿过潘春面前的杯子,替她续了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