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愣了一瞬,有点想不通,“你要找我做买卖?给钱就行了,抓我干嘛?”
“因为这笔买卖,你稳赔不赚。”
潘春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运的不是粮草吧?”
明德帝似笑非笑地望着潘春,“是,又不是,这次运的,半粮半草。”
那深灰色的瞳孔如梦魇一般,潘春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寒意,“半粮半草?”
她猛地想起十年前让父亲蒙冤而死的那趟生意,挣着锁链探头问道:“十年前的宣府案,也是你栽赃的青安帮??”
“你太抬举朕了。”明德帝忍不住笑出了声,“朕当时不过才十岁,并不知道王承衡还活着,藏在宣王背后。不过他那个法子很好,应天府的漕粮不经官兵运送,出了事也查不到他。”
潘春怒道:“所以当年害死我爹的是王承衡?!”
“不只是他,”明德帝摇了摇手指,“还有太后。她自始至终都认为是你们调换了漕粮,虽然查不出证据,也要杀鸡儆猴。”
潘春胸口发闷,额角青筋冒起,可惜握紧的拳头被铁链锁住,不然她必定亲自动手打爆明德帝的头。
明德帝却道:“所以,你帮朕把这批粮草运过去,你爹的仇,朕帮你报。”
“有病!”潘春难以置信:“你是大晟的皇帝,你知道你在家在干什么吗?你在坑自己的将士!”
“大晟是朕的吗?那些将士是朕的吗?”明德帝嘴角缓缓垂了下来,目光寒凉,“朕空有一个名号而已。”
潘春急道,“可九边失守,鞑靼人杀进京城,倒霉的也是你啊?你怎么会盼着敌人杀进自己家?!”
明德帝目光沉了下来,“敌人?谁才是朕真正的敌人?”
他冷冷地看着潘春,深吸一口气,微微昂起头,“小时候,朕住的那间屋子,也是这种味道,一年四季都是那种烂木头的霉味,这种味道从朕睁开眼那刻起,一直跟到梦中,再刻到心里,长大之后,用再名贵的熏香也盖不住记忆中那股子霉味。”
“你是个自由的人,不懂当傀儡的滋味。朝堂前,事事有陈氏一族压着,真想安排个六品执事都无能为力。后宫里有姓陈的两个女人管着,好不容易弄死一个,他们还想让朕娶姓陈的。你说,谁才是朕真正的敌人??”
“你....!”潘春这一刻觉得他是真的疯了。
“陈家势力强大,想要削弱他们只能找更强的对手,而漠北的鞑靼铁骑正好能与之抗衡。他们两个好好打上一仗,对内帮朕削弱对手,对外帮大晟打败强敌,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不好找。”
潘春还是觉得荒唐,“你就不怕鞑靼人真夺了你的江山?”
“姓陈的不会坐看自己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他们会奋力一战。”
“若陈氏赢了呢?”
明德帝微微一笑,“九边稳固,至少不用担心朝中有人勾结外敌。”
潘春忽然愣住,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看眼前这位疯狂的皇帝,依明德帝的逻辑,这么做他确实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战事一起,生灵涂炭,你就不关心百姓的死活?”潘春怒极反笑,“你这个皇帝当的,我还是开了眼了!”
“唉,”明德帝莞尔,“谁说不是呢。”
他忽然走回到潘春面前,收回所有表情,“粮草已备好,用你的船,按你们上次的海运路线,五日内运至金州港。”
“然后呢?”潘春冷眼看他,“粮草不够吃,鞑靼人卷土重来,九边就会不战自败,到时候就会有人说是我们青安帮掉包了粮草,骂我们是奸商,发国难财,你便顺理成章地借着这个机会杀我们灭口。所以这种生意我为什么要接?我傻吗?”
“你接,只死你一个。你不接,朕便继续清剿逆匪。”
潘春翘起嘴角看着他,“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这些逆匪,在哪里?长什么样?你打算怎么剿灭?”
明德帝向身后一瞥,“王训!”
王训很快推开铁门走进来,磕完头之后,依旧跪在地下不敢主动说话。
“逆匪剿得怎么样了??”明德帝重新坐下,接过茶碗呷了一口。
“回陛下,臣已审过洪波门门主潘世坤,他已将青、洪两帮众匪藏身之处供了出来,只是刚才臣接到飞鸽传书...”
王训的声音越来越小,潘春忽然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娄山上没人了是吧?”
王训猛地抬头,惊恐地看了一眼明德帝,后脊瞬间冒出冷汗。
明德帝乜了他一眼,随后收起笑容,冷冷注视着潘春良久,刑室内谁也不敢说话,众人连呼吸的频率都放缓。
终于,明德帝向一旁的狱卒一抬手,“打吧。”
鞭子沾了盐水,劈头盖脸朝潘春挥来。
潘春怎么也没想到这第一鞭竟然对着脸甩,火辣的痛感从耳边延续到颈间,再到胸前、腹间、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