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斌连忙站起来,“大人,我是个粗人,漂亮的话不会说,冯大人当年在山东道就十分照顾我,这些年一直叮嘱属下留意青安帮的动向,还真让我给碰见了!三个月前,我去湄州采买樟木,不料遇到倭寇,眼看就要人货两失,突然海上出现一支船队!我本以为他们是海盗,可他们杀了倭寇之后并未再为难我,掉转船头一路向南去了。那船头有一人我曾见过,正是当年青安帮临清分舵的舵主潘世海!”
潘春听完只觉头皮发紧,浑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真的?”
程大斌立刻对天起誓,“如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冯嘉谟忙又指向另外一人,“梅大人,这位是户部的清吏司赵江民,曾在湄州督收夏税秋粮,也见过青安帮的人。”
这人坐在戚言笙对面,三十多岁,穿戴略显寒酸。
他霍地一下站起来,杯中酒水撒了一片,“下、下官赵江民!见、见过梅大人!”
潘春端起酒杯朝他一举,“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慢慢说。”
赵江民两颊羞红,嘿嘿一笑,“今年夏天,我在湄州收夏粮,遇见倭寇来抢,跟程大人一样,眼见几十船漕粮就要沉了水,月河入海口处突然杀出一支船队,为首的那人拿着一双□□,似是当年青安帮的熊堂主。”
潘春道:“你认识他?”
赵江民急忙摇头,“下官不认识,但当年下官在山东道督粮,见过拿那双□□。当时熊堂主带着船队来接粮,点货的时候把那对刀插在我的斗上,那刀刀腹奇宽,与普通长刀样式不同,下官记忆犹新。”
潘春抿着嘴不说话,冯嘉谟轻轻道:“大人,下官这些日子让工部各处沿海的采买核实消息,在湄州南,有一不知名的小国,名唤波律。在大晟与波律之间的海域,有一只船队,往来大晟与波律之间,既行海上贸易,又杀倭寇,深得民心,听说名叫绿帮。”
“绿...帮?”潘春皱着眉,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冯嘉谟见潘春垂眸不语,心知这次总算帮上了忙,于是端起酒杯,朝潘春恭敬道,“梅大人,下官能力有限,只能打听到这些。”
潘春敛回眸光,举起酒杯回敬他,“多谢冯大人,子渊感激不尽!”
回去的路上,戚言笙忍不住问潘春,“子渊,你一直在找青安帮吗?我怎么不知道?”
潘春扫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要知道?”
“我是你...兄弟啊!这种事外人都知道,我怎能不知?”戚言笙有些着急。
“那你知道了又如何?”
“我....”
潘春对着噎住的戚言笙抽了下嘴角,“你回家看好自己的媳妇和娃,就够了。不用替我操心。”
说完嘭一声将大门关上,把戚言笙拦在了门外。
望着紧闭的大门,戚言笙越发觉得梅子渊与自己疏远。
“不行!”戚言笙挠着脑袋,琢磨着他也得为子渊解忧。
片刻后,他双手一拍,计上心来。子渊不是还未娶吗?
就算他不找正妻,纳妾也行啊?何不找几个媒婆上门,为子渊纳一房良妾?
说干就干,戚言笙眸子一转,当即就跑回家与夫人商量一番。
潘春回到书房,将蜡烛挪到镜子前,静静望着镜中人,矢口问道:“绿帮?梅子渊,你这是提醒我不能给你带绿帽子吗?”
“嗛~”潘春冲着镜子一笑,“你真以为老娘非你不嫁吗?”
笑过之后,空荡荡的书房分外冷清,镜中人扬起的嘴角忽然落下,潘春抬手摸向京中人的脸,“你究竟在哪儿呢?”
一个月后,潘春由水路抵达湄州。
就在她登岸的前两天,倭寇再次洗劫了湄州的法天寺。
法天寺在湄州海边的一个悬崖上,居高面海,风景殊致。
潘春站在大殿外,迎着风往海面深处望着,“据说这里往东北四百海里,就是倭国?”
湄州卫所的李千户恭恭敬敬地向潘春行了礼,
又从侍卫手里接过手炉,双手递了上前。
“谢了。”潘春懒懒接过来,把暖炉塞进狐裘斗篷,又伸出一只手把缝儿捏紧。
梅子渊惯是怕冷,潘春如今纵使把他的身体练得内力丰沛,也喜欢像他那样,把自己裹成球。
大概这就是身体的记忆吧。
“禀大人,按典籍记载,从倭国到咱们大晟要行船三十日,至于多少海里,因至今无官员确切丈量过,所以这个四百海里只是倭寇自己说的。”
现如今的梅子渊以武力著称,虽然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好在并不在乎繁文缛节,不会因为礼节程序上的问题问责下属,只要能把他吩咐的活干好,无一例外全部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