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这话,立刻放松下来,年底的规矩就是发红包了,虽然现下日子有点早,但怎么也是件大好事。
大家顿时喜上眉梢,熊三甚至连饼都不吃了,激动地望着帮主。
“嗯哼~”梅子渊清了清嗓子,“大家把各自一年的跑船情况写一写,做个概括梳理,署上名字,天黑前亲自交给我。”
“啥?”潘世海刚夹起来的咸菜又掉回了盆里。
梅子渊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就是一人一篇年终汇总,天黑之前交给我,不会写的就画,实在不行就亲自来跟我说一说。”
啪——
白浪怀里的剑不知怎么就掉到了地上。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熊四木木地缩着脖子,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鸡崽。
写年终汇总这件事对青安帮总堂的人来说,十分困难,甚至比打叶子牌十连胜都难。
熊四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婢男,又不接触帮务,于是一回到房间就凑到梅子渊跟前,“帮主,我就不用写了吧。”
“你为何不用写?”梅子渊一本正经地端起一只碎了边的茶碗,语重心长道:“任何一份工作,都有它的价值和意义,万不可妄自菲薄。你不仅要写,还要把你最拿手的重点写一写。”
熊四望着房梁,想着自己今年干的最多的就是给帮主收拾床铺、洗衣裳、擦刀、喂马,这四样不分伯仲都算强项,于是他问道:“那好几样都干的差不多,要怎么分重点?”
“那就一一列明,逐条详述。”梅子渊吹着水面上的茶叶梗,心说本官就靠这份汇总认识你们了,自然是写得越多越好。
熊四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耳光,早知道不问,越问事越多。
梅子渊看着这个半大小子,能觉出这人应该就是服侍潘春的,孩子又瘦又小,明显跟楼下那些虎背熊腰的大汉不是一路,与他相处自然放松些。
于是他从怀中将早上没吃掉又不敢扔的那只鸡蛋掏出来,递给了熊四,“吃了吧,你还长身体呢。”
他实在是吃不下白水煮蛋,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熊四眼睛马上亮了起来,“谢谢帮主!”他拿过鸡蛋后又小声道:“帮主你莫要让刘婶知道,不然她能把我耳朵拧掉。”
梅子渊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你也莫要让她知道我没吃。”
“放心吧!”熊四拿着鸡蛋,开心到不行,刚才还觉得帮主变了,现在才知是自己想多了。
帮主还是那个偷偷给自己留东西吃的好姐姐。
只是鸡蛋滑手,还没剥完就掉在了地上。
看着蛋黄摔碎了一地,熊四心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都脏了,别捡了,我让刘婶给你再给你煮一只。”梅子渊见那蛋上沾满了泥,嫌弃地皱了眉。
“不碍事!”熊四拾起来简单抹了抹灰,一口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连砂一起嚼着,“刘婶说了,要等到初十才能轮到我吃鸡蛋呢。”
干瘦的少年抹了抹唇角,将挂在嘴边的一抹蛋黄又舔了回去。
梅子渊回想起昨晚和今早的饭,桌上确实没见过蛋,不知怎么就开口说道:“那以后我的蛋都留给你。”
状元的能力不是盖的,凭着这些乱七八糟、鬼画符一样的年终汇总,梅子渊到午间已经将青安帮的事务理了个大概。
刨去运粮行商,青安帮就跟一个大家族一样,日常鸡毛蒜皮的官司一样也不少。
而且各分舵因临清落闸,人全聚在了临清。
此时借着交年终汇总的机会,逮着梅子渊一顿汇报。
“帮主,前日洪波门烧了条船,咱们跟着损了四箱蚕丝,洪波门那边说没钱,就给了四箱柞丝,这能行么?咱们是不是赔了?”
“帮主,七十二船的大刘在船上养了一只鸡,前几天把蛋下在六十八船了,大刘去要蛋,六十八船的老冯说他已经吃了,没得还,他又不是偷,也不能按帮规处置他,咋办?”
“帮主,江宁分舵有个兄弟把她娘带上船了,老太太前几日跟泗水分舵的陈大爷好了,这位兄弟的帮籍算江宁的还是泗水的?要是算泗水的,俺们江宁这趟还给他发钱吗?”
几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好不容易回来坐镇的帮主,梅子渊脑子嗡嗡的。
后面还有借钱不还、生孩子喜蛋分多少、今冬还发不发棉马夹之类的琐事,问的梅子渊一个头两个大。
梅子渊觉得自己跟这些人的娘一样,除了要断家务官司,还要统筹这一万多人的饭碗,以及人情世故家长里短。
他压力有些大,偷偷向唯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残暴的老人家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钱丰立刻接收了这道求助,一挥手道:“帮主这才刚醒,伤还未痊愈,别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她。让白浪给你们主持公道去。”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