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丰捋着胡子,想起前天有件大事,得跟潘春说一声:“天武卫的校尉王兆臣,与往年一样,托咱们运几船私盐去南边。现下闸不开,他的船等在卫河上闸口,等临清闸开了再知会咱们,费用还是按半价算。”
梅子渊心里咯噔一声,贩卖私盐这种灭门大罪,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敞开了说,好似运的是一船草一般。
“一个校尉,竟敢公然贩私盐?”
钱丰眨巴了一下眼,心道这买卖还是帮主亲自接下的,怎么转头就不认了?
“他可是陈德贵的干孙子啊。”
梅子渊听到这句,惊讶地看着钱丰,一群江湖流寇,连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陈德贵都知道。
“帮主啊。”钱丰觉得潘春搞不好伤了脑子,那毒怪异,又昏睡了三日,多少对身体有些损伤。“王兆臣咱们得罪不起,不然从南到北这八十八道闸,天武卫随便堵咱们一处,咱这日子都没法过。”
梅子渊垂眸不语,看起来像是默认了这项业务。
临清舵主潘世海杵在一旁,早就憋了半天,这回终于没人抢话,急忙道:“帮主,你受伤这几日,城里大仙烟馆的刘瘸子坏了咱家邓五的媳妇,人已经被兄弟们抓回来了,扣在库房,要是没别的问题,今儿晚上就办了他!”
梅子渊吓了一跳,“既然抓了人为何不送去衙门?你们怎能私自动刑?!”
空气再一次凝固。
这次连潘世海都有些蒙,“帮主,那可是烟馆的刘瘸子!是县衙刘主簿的亲侄子!报官不就等于给人送回家里去了嘛!”
潘世海说完觉得帮主神情有些谨慎,难不成是这次进京被那些狗官吓到了?于是又补充道:“帮主你放心,没人看见是咱们把人抓回来的,咱们兄弟下手快、下刀狠,不留马脚,保证做的天衣无缝!”
说完还伸出右手跟梅子渊比了个手刀。
潘世海收了手,拉过身侧的一个黑脸汉子,这人满脸胡子,但不及潘世海壮硕。
黑脸汉子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帮主!您一定要给俺媳妇讨个公道!”
潘世海急忙在旁补充,“那个刘瘸子不是个玩意,整日里霍霍大闺女,是临清出了名的恶霸。往年他还忌惮咱们青安帮,想不到他今年疯了,竟然欺负到咱们头上!弄他可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梅子渊沉默了,两只手插在一起瑟瑟地转着大拇指。
这是间接要自己杀人吗?
他强作镇定告诫自己,这里是土匪窝,哪个人他都打不过,不能冲动。
于是他转头问钱丰道:“要不这事...”
钱丰捋着胡子,吐口而出:“ 按老规范办?”
梅子渊琢磨着潘春是个女土匪的,无非就是一刀砍了刘全胜的头。
何况这人送去衙门,依律也是要判绞刑,于是他勉强露了一个微笑,“那、那就按老规矩办吧!”
“俺带俺媳妇谢谢帮主!”黑脸汉子邓五一本正经冲梅子渊磕了个头。
“快快请起!”梅子渊对这种拜祖宗一样的拜法不太适应。
钱丰当即安排下去,“那就跟以前一样先阉了再沉河。”
“先阉了?”梅子渊怔住。
钱丰扭头看他,“怎么,你还要再补两刀?哎呀,大过年的,晦气,这事还是速办了吧。”
梅子渊手都抖了,“我没说要补刀啊。”
潘世海却以为帮主这是怕一刀阉了这个人渣不解恨,忙解释道:“帮主您放心,俺不会让他痛快死的!哈哈哈!”
众人皆是一阵大笑,气氛甚是和谐融洽,只有梅子渊脸上强颜欢笑,手中的衣角越捏越紧。
上朝这件事对潘春来说可不轻松。
她一届江湖草莽,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临清的知县,明日一早她要独自一人上朝面对一群五品以上的大官,光是“站在哪里”这个问题 ,她就解决不了。
所以,晚饭之后,她有些坐不住,打算出府探听些消息。正所谓知己知彼,有备无患。
“哎,你说往日跟我同朝的,这几日都谁来府上看过我?”
潘春伸开双臂,任凭左青打扮。
俗话说的好,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被人伺候这穿衣服这种事,潘春学一次就会了。
左青由她背后转过来,低头给她打绦子,“同朝的哪里敢来啊,他们避嫌都来不及呢!老爷这几日还打算进宫求太后呢!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来咱们府上当靶子。”
潘春没听懂,“什么靶子?”她本来打算问问有没有同朝的朋友来看过梅子渊,今晚上也好借着回礼的机会找上门去,明日上朝时就能搭个伴,结果听左青这么一说,潘春顿觉梅子渊人缘不大好。
“哎呀,公子。太后这两年跟陛下闹得厉害,您又一连两次遭人暗算,现在只要是太后那边的都有嫌疑,只要是陛下这边的都怕连累,哪个敢在这个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