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你写你的。”潘春又拿起那第三页看起来。
第三页写的是河道急险:夫洪多石巨,长如蛟龙,付如虎豹,纠错如置棋,盘旋如轮毂,廉稷如踞牙,锋利如剑戟...
潘春抹了把脸,“杜监丞,你这词儿也忒多了吧?”
“哎呀!”杜清奋笔疾书,头都未抬,“闸是为何而建?还不是因为水流湍急地势险恶,行船时卸货重载颇费时日?不写的生动一些怎能体现闸口的重要?”
潘春忍不住道,“那这写到开闸还不得八页?”
“八页?”杜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八页怎够?少说也得十五页!”
“十五页?!”
潘春惊呆了。
文官果然不好当。
这要是换成她,十五个字都挤不出来。
既然公文早了才能写完,潘春只得将戚言笙打发走,自己坐在椅子里等得百无聊赖。
她干脆仰着脖子睡了一觉,口水险些流到了耳朵里。
再一睁眼,外面天都黄了。
杜清案头上摞了一堆纸球,也不知道重写了几遍。
潘春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原以为写页文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结果搞了三四个时辰都没完,害人家老爷爷连午饭都没吃。
“杜监丞,歇歇吧。”潘春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她饿了。
杜清却觉得他这是在催稿,心下惶恐,“大人稍等,再改一稿就能成了!”
笔下一顿,杜清又揉了一团,不好意思地笑着:“文书这种东西,一稿二稿等于没搞,七稿八稿回炉重搞。常有的!常有的!要不大人先回府歇息,下官写好给您送到府上!”
潘春甚是无语。
反正都是等,那还不如回去躺着等。
“那成,那我先回去了。”
傍晚时分,街上酒肆开始挂灯,一盏一盏朦朦胧胧,路旁姑娘还时不时地喊两声‘公子’,烟火气十足。
潘春看着那些灯笼,忽然想起她的青安帮。
每到这般天色,船队在漕河边上首尾相接,也是这样灯火林立,一眼望不到边。
丰叔若是知道她死了,一定很难过吧?
熊三熊四兄弟俩,应该也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她嚎上两嗓子。
白浪他....
等拿到开闸令,她马上回临清看看去。
潘春正想着,忽然被人一把拽住。于是她的左臂条件反射般弹出,一拳将左青卯到了地上。
“公子...”左青鼻血流了下来。
“哎哟....怪我怪我。”潘春一见是自己人,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再说你怎么也不叫我两声,吓我一跳!”
“我一路喊公子,喊了三条巷子,您也不回头啊!”
潘春这才想起来,方才听见的那一声声‘公子’,不是街上姑娘喊情郎,是左青喊她。
“你下回喊我老大,我一准回头。”潘春伸出袖子替他抹了把鼻血。
左青则是一脸着急,“哎呀我的老大,我的祖宗!您快回去吧,老爷找您都找疯了!您再不回去,他就要杀到陈总兵府上了!”
潘春回到梅府才知道,早上她把陈轩揍了,满朝震动。
下朝之后不少同僚都聚在梅家,等他发表心得体会并提示明德帝的下一步行动方针。
可梅子渊却失踪了。
梅家找到天黑也没有梅子渊的音讯,梅正平越想越觉得儿子是遭陈轩寻仇了,有生命危险。
潘春一进大厅,就见梅正平拎着一把没开刃的剑,脸红脖子粗:“子渊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与那狗贼同归于尽!”
“子渊?!”梅夫人猛地见到儿子,如做梦一般,醒了一瞬才扑上去。
手里菜刀咣当一声落地,梅夫人双臂紧紧箍住住儿子,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我的祖宗,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娘也不活了!”
妇人发上的桂香萦绕在鼻间,潘春胸前温软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