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风冷且冽,梅子渊吹了一会子便冻了回来。
他合上窗,刚转过头来,猛地发现白浪端端正正站在自己面前。
“啊!!”梅子渊吓得一把捂住心口,“你你你怎么来了?”
“阿春?”白浪看到梅子渊吃惊的表情,比梅子渊还要吃惊。
单独相处时,白浪总喜欢喊她一句阿春。
梅子渊一听这饱含深情的称呼,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平日里挥刀舔血的模样,不知怎地就有点反胃。
“阿春,你的伤是不是...”白浪近日总觉得潘春有些不对劲,似乎对很多事不再上心,尤其是最重要那件——开闸。
她醒了有两日,却只字不提开闸之事,要知道青安帮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运粮。
这批粮若是不能按时运达,莫说钱,朝廷追究起来连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潘春没进京前,为了开闸急得就差杀人了,可她自从中毒回临清之后,就跟断片了一样,竟然还搞什么年终汇总?
“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白浪眸光温柔。
“我、我好得很。”梅子渊眼神闪避。
白浪读出了梅子渊眼中的抵触,却猜不透是为何。
他只好直接问道:“阿春,倘若再不开闸,你打算怎么办?”
开闸?
梅子渊的大脑似乎有一瞬奇妙的回响。
开闸这件事好像....在哪里听过?
梅子渊蓦地抬眼,潘春临死前给自己写过一封信,说的就是临清落闸之事。
临清四闸一月未开,北上运粮的漕船全数堵在闸口不得通行,而现下已入三九,临清以北连接京师段的卫河很快就要结冰了。
再不开闸,今年漕粮肯定不能按时运至通州粮仓。
运不到通州粮仓,漕粮就不能在明年二月前送至九边。
九边没有粮,后果不堪设想。
梅子渊倏地从长榻上坐起来,“你是说闸到现在都未开?!”
“是啊!”白浪看着他一无所知的表情简直哭笑不得,“阿春,你失忆了?”
第15章
白浪继续道:“阿春,我今早去闸口问了,姜文修跑了,就在咱们进京那天跑的。丁江那个狗腿子现在把四闸落锁,人也躲在家里不出来。”
姜文修?
梅子渊依稀记得他在漕官名录上见过这个名字,应该是掌管临清段漕河的漕务官。
如果没记错,这人也是十几年的老漕务,历年考成都还不错,做事不像不靠谱之人。
漕务官离闸一日都算渎职,临近年关,临清这种要闸竟然没有漕务官值守,简直是胡闹。
“你带我去闸口看看!”
“好!”
白浪抱起剑转身下楼,虽然怎么都觉得潘春用‘带’这个字有点别扭,不过眼下什么事都不如开闸重要。
他快步跑出院子,推开大门,站在石狮子前回了头。
“下雪了,我去给你拿个斗篷。”
那回眸一笑的姿态,连梅子渊都觉得眼前这人是个谦谦君子,举止间满是温良。
究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梅子渊接过那件黑色棉斗篷时,忍不住多看了白浪一眼。
大晟自建国定都平京以来,连续三十年修凿漕河,迄今为止,自杭州起算,漕河途径四省,贯通五大水系,延绵近四千余里。
不少沿途枢纽州府,皆因水路通达而繁盛起来。
临清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曾经不算太起眼的县城,只用三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平原小县,一夜跃为大晟第一钞关。
临清每年征收的过闸的船税,总额皆为漕河沿途三十多县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