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泉心里明白,“即便这样,开闸也不是我一个知县能管的,我也没有那闸门钥匙啊。”
“可是姜文修跑了。若论辖区内人口监管不力之罪,知县是要担些责的。”
梅子渊上前一步,紧逼陈书泉面门。
他眼下的这具身体,比这位四十多岁的官老爷要矮许多,但不知怎么回事,陈书泉就是觉得潘春身上有种莫名的威压之气,就像见到一品大员一般。
他忍不住向后撤了半步,“小潘,淡定、有话好商量。”
梅子渊眸光微寒,“我正在跟你商量。”
陈书泉挺了半刻,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其实这次她说得有点道理。
开闸之罪治姜文修,可姜文修是临清人,能扯到他头上。要是真耽误九边军粮,上头怪罪下来,芝麻点大的关系都要治罪。
“罢了。”陈书泉又把请愿书抢了回来,折好后塞进胸口,抬头道:“先去丁江家看看吧。”
梅子渊拦住他,“姜文修身为临清漕务官,敢落闸私逃必已经做好万全准备,钥匙自然不会放到能轻易寻到的地方。”
“那怎么办?”
“烦请知县大人派人上雁台强开闸门。”
“你说什么?”陈书泉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疯了,“你让我找人上闸口撬锁?”
陈书泉一屁股坐回凳子,“潘春,你是不是疯了?”
第20章
梅子渊一贯清冷的笑容按在潘春那张狠厉的脸上,显得分外萧杀,甚至有些瘆人。
潘春从来不会这么不咸不淡的笑着跟人说话,但凡她对一个人冷静,便是起了杀意。
陈书泉赶忙抓了块镇纸横在胸前,“潘春,越权可是大罪!你行行好,我要是把闸锁撬了,莫说我仕途到头了,老婆孩子都要掉脑袋。那可是毁闸啊!毁漕坏漕,依律当斩啊!”
“我说了,梅子渊会保你。倘若上头真追究你越权之罪,你把这封信交上去便可。”
陈书泉依旧不松口,门外却突然有人喊道:“老爷!不好了!闸口闹事了!”
“怎么了?”
陈书泉急忙把门打开,只见李捕头手上全是血,惊恐万分道:“方才衙门口有人来报,说是闸上几个帮派打了起来,捅死了两个人!”
李捕头举着沾了血的双手道:“来报案那个也不行了!”
陈书泉又气又急,“人在哪儿?速速带路!”
县衙门口躺着的那个人,脸上已经盖了白布,陈书泉闭眼一算,堵船这一个月,各路闲杂人等聚众闹事十余次,人也死了七八个了。
但这次不一样。
梅子渊站在陈书泉身后,用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默默念道:“死亡超过三人的命案,需报刑部复审。”
陈书泉抽了下嘴角,“你怎么关心起官员办案流程了?”
梅子渊没有回答,继续道:“倘若临清连续发生命案超过十人,下一年三法司便会来临清巡视。”
换而言之,就是再死两个人,他陈书泉的年终考成就要记末等了,升六品就是梦了。
梅子渊继续说着,“等河水结冰,众人心中希望破灭,便又多投河者....”
“行了行了!”陈书泉一甩袖子,急躁道:“潘春,看在梅大人的面子上,咱俩都退一步。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去找丁江,若是能拿了钥匙打开闸门最好,找不着丁江再按你说的办,如何?”
梅子渊将手向前一抬,“陈大人请!”
梅夫人一大早就把潘春从被子里揪起来,里里外外好生拾掇了一番。当然,最开心的莫过于昨夜孟思雨真的没来。
“娘就知道,孟家心思不再你这儿,你呀,趁早想开了,别在对那个孟思雨念念不舍的。等会儿去将军府,站在宝老将军面前,可得收一收你那些文绉绉的词儿,我听说宝老将军不喜欢书生。”
潘春没什么表情,任由梅夫人打扮着,反正明天她就回临清了,今天咋过不是过。
左青忽然进屋来报,说朝廷给总督配的仪仗船明日才能赶到渡口,原定今日晚间的送行仪式,怕是要延一日了。
“拖一天?!我明日才能走?”潘春唰一下站起来,刚插上的玉簪突然戳到梅夫人脸上。
“唉哟...”梅夫人捂着脸,带着些怒意:“明日就明日,你急什么?”
这能不急么?开闸是一刻也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