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王说得也有些道理。”
静静听完,傅青桑略带嘉奖地夸了一句。
先不论这话的可行性,但这其中有些话倒是提醒了傅青桑。
确实短时间内想要解决流民这个问题不太可能,毕竟根本原因是穷困导致,光靠朝廷拨钱养她们也不实际。
她低头思忖一番,随后抬头询问众人的意见,看还有没有别的建议。
“众爱卿还有何想法?”
底下众人又窃窃私语一番,有几人站出来附和了广安王的建议,也有几人站出来选择了宋承修的立场。
但也仅此而已,没人再有新的提议。
或许有,但没人敢说,芝麻国封锁海域已有百年之久,近年来曾不少人进谏提议开放海域提高商贸经济来往,但都被陛下一一驳斥,不敢再提。
众臣也知其顾虑,芝麻国如今国力渐弱,若开放海域,怕是别国会有机会趁机作乱,所以不敢开这个先例。
傅青桑这边坐在椅子上愁苦地摸了摸头,觉得当皇帝太难了!
这事要干不好,也不知道史官会怎么写她,后世的人又会怎么评判她。
一众人就这个问题商议了一上午,第一次傅青桑没有迫不及待下朝,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爱岗敬业了起来,或许是内心那一点点潜在的责任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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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捉虫,赶在晚上12点前更新了,不出意外明天也会更~
第13章
经过几番讨论,傅青桑最后宣布先由朝廷拨一些款,搭建一个临时的粥棚供那些流民解决饥饱问题,以防再发生抢劫暴.乱之事。
至于要怎么让这些人能自我解决温饱,防止愈来愈多这样的人群出现,还需再想想办法。
散朝后,群臣们熙熙攘攘三五成群地结伴走出,他们交头接耳,嘴里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今日陛下似乎又不太一样,是我错觉了?”
“是有些不一样,倒是干了桩像样的人事,竟然没把那些乱民杀了,稀奇。”
“回想起来,陛下似乎也许久未见发火,还真是罕见。”
……
周时和宋承修结伴出来,听闻朝臣嘴边交谈的话,他轻笑了一声,道:“人人都如此说,这陛下还真转性了不成。”
宋承修偏头与之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
从金銮殿离开,傅青桑没有直接回未央宫,而是满腹心事地在周遭的宫道上闲散逛着。
李公公在身后跟着,瞧着傅青桑脸上凝重的神情,他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只是对方问什么,他便尽心回答什么。
“微臣参见陛下——”
路道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傅青桑倒是奇怪怎么在这后宫中还能遇到下臣,她循声往地上看了一眼,眼前跪着的人穿着有些眼熟,身旁还放有一个木箱,原来是太医院的人。
“平身,你这是要去哪,谁病了?”
“回禀陛下,臣刚从德君那诊病回来。”
这样啊。
傅青桑点了点头,倒是想起了之前听说过这事。
本着人性关怀,她又多问了两句:“德君得了什么病?可有大碍?”
“回陛下话,已无大碍,德君患的是风寒之症,前些天略微严重了些,但这两天喝了微臣开的药,已有好转。”
“辛苦了,没什么事,你先忙吧。”
“是,微臣告退。”
看着医官匆忙离去的身影,傅青桑原地想了想这位德君是谁,可惜一如以往,她没有任何印象。
借着近来为国事操劳的借口,傅青桑侧面向李公公问了问。
“这两天国事繁重,朕可能记忆模糊错乱了,李公公,这德君是什么时候进宫的?哪的人?”
“陛下,这德君正是平武县的人,陛下忘了,两年前您微服私访时,在一家胭脂铺门口遇到的德君,回宫时便将其一同带回了宫中。”
掐枝头挑尾的大概解释了一遍,李公公抬眸观察了傅青桑神色一眼,他其实中间有段实情没说,实在是因为这人是当初陛下强抢过来的,他不好直说。
当年这德君与一家女子定了亲,那时陛下正路过一家胭脂铺,恰好碰到当年的德君陪人在挑选胭脂,许是一不留神,出门时撞到了一起,陛下喜爱美男成痴,当时一眼就瞧中了这白净素雅的书生,于是不顾两家的婚约,硬生生将人带进了宫。
这段往事李公公没成想陛下竟不记得,看着傅青桑了然般地点了点头,李公公暗暗叹了口气,先帝在世时,他曾见惯了后宫的嫔妃们有多少只是得到一时的宠幸,最后大多籍籍无名抑郁而终。
没想到,天底下的男儿有天竟也如此。
就一会愣神,李公公转而听到耳畔边传来傅青桑要去德君住的章华宫的旨意。
他连忙回神跟了上去,又摸不透傅青桑在想什么。
*
章华宫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旁边的书桌上摆满了书籍字画。
临时起意来的此,并无人提前通报,傅青桑踏门而入时,见到室内的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局促地跪在地上。
“草民拜见陛下。”
一道略显沙哑低醇的声音从左窗传来,与此同时一道水蓝色身影的人走了来。
男人身形高大,眉眼清秀,气质透着几分儒雅,是个帅哥。
他眉宇间可见有股病态,强忍着咳嗽还在说道,“不知陛下亲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傅青桑收回打量的目光,她虚扶地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都先起来吧。”
话说着,她打量了四周一眼,才发现室内没多少人,傅青桑知道这后宫的位分都是原主按身份排的,想来这德君是草民出身,确实在后宫待遇要差一些。
傅青桑视线又往他过来的方向扫了一眼,才发现桌上有许多书画,想来来之前,他应该是在这里看书。
她迈步走了过去,一边同他寒暄搭话:“朕听闻你病了,所以来看看。”
宇文德闻言扯了扯嘴角,拘礼道谢:“让陛下挂心了,草民无碍。”
傅青桑瞧到桌上旁边还摆着一副汤药没喝,她伸手试了试温度,尚有余温,但不烫了。
她伸手端起碗,递到了面前:“先喝药吧,凉了药性就不好了。”
宇文德眼底情绪动了动,他垂眸接过,一饮而下。
傅青桑呆在原地,这中药闻着就让人难受,虽然是她亲手端的,可没让他一口就喝完呀,这么急干什么?
她讪讪地缩回手,转头去瞧桌上的字。
“德君好笔力。”她真诚夸道,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会写诗?”
“陛下谬赞了,拙劣之句,不堪入陛下眼。”
他说着,一边急忙上前将东西收拾起来,仿佛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要藏起来才好。
傅青桑错愣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为什么夸他反而还不高兴了,真奇怪。
“德君莫要谦虚,写的好与不好可从他人评价中看出,自己评判或许不成定义。”
宇文德强扯嘴角附和笑了笑,并未接话,他心底涌上一阵自我的讥讽。
未被陛下带进宫前,他原是言情书网,那时年少轻狂,随手拈来几句打油诗便自负奇才,不爱看书,却自信有能力能考取功名,妄想争做平武第一状元。
可谁曾想,理想终结于新帝登基的第二年。
他被女皇看上,强行退婚被带进了宫,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他堂堂一介男儿,却被囚困于这金丝笼,理想抱负碎了一地,一朝沦为平武笑话。
曾引无数女子趋之若鹜的帝王后宫,于男子更甚可悲,不甘委于女子之下,但又不得不屈服于皇权。
曾经他不会多看两眼的书,但在这后宫中,反而成了生活里的唯一亮光,只有借诗词书画,方能找到一丝活着的乐趣。
将书一同交给婢女放好,宇文德赶紧命人奉茶。
傅青桑止住了他们这些虚礼,她来此并不打算过多寒暄逗留,将章华宫内的人都遣退,只留李公公在门口守着。
宇文德不甚明白她要做什么,他入宫虽有些年头,但侍寝次数不过三次,可每次都让人惧怕无从适应。
他局促地退后走了一步。
“陛下,草民感染风寒,尚……”
“朕知道,先坐。”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傅青桑看着他展现出的这副紧张又不自在的神情,感觉一阵莫名。
“怎么了?坐下说话。”
意识到自己听岔了,宇文德微微红了红脸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傅青桑琢磨了一下开头,最后索性直接问道:“朕记得德君是平武县的人是吗?”
迎上傅青桑的视线,宇文德缓缓点了点头。
“陛下好记性。”
傅青桑心虚地眨了眨眼,随后继续问道:“那近日平武发生的事,德君可知?”
宇文德拧了拧眉,露出疑惑的神情。
傅青桑直言相告:“平武近年流民增多,近日发生了一起暴.乱事故。”
“什么?”
傅青桑:“那些人霸占了官府衙门,还抢夺钱财,城中治安失控,乱成一团。”
两人目光彼此交汇对视了一眼,宇文德不甚明白她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这个。
傅青桑也收回目光,她停顿了一秒,转而换了个问题。
“德君离家这么多年,可曾想过家?”
“还好。”
揽下内心真正的情绪,在未弄明白陛下用意前,他不敢如实说话。
“每日待在这宫中,可会觉得无聊乏闷?”
“还好。”
傅青桑淡淡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未真的把他的答案当参考,只是象征性这么问问。
瞧着对方一直都是拘谨地同自己说话,傅青桑也不再过多询问,免得更让人不适。
她在到这里时,有了一个想法,直到这一刻,她才确认要这么做。
原主后宫里的人她至今无法俘获他们的心拉近彼此距离,但她也不想再这样囚禁他们,误人光阴,淹没他们的能力和才华。
她悠悠说道:“朕今日同大臣们商议了一个缓解之策,虽不是长久之计,但短期内能应对,朝廷会拨一些银两搭建粥棚以此来解决安抚这些流民,目前缺少一个人跟随前去平武,确保这些银两落实到位,不知德君可愿前去,跟随平武知县,一同替朕把这件事办好?”
宇文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天不敢接话。
傅青桑挑了挑眉,想不通为什么这幅反应。
“德君可是不愿?朕不会勉……”
“不。”宇文德下意识否认道。
“陛下可说的是真的?”
“自然。”傅青桑点了点头,这时候才想起了君无戏言这句话,“有你前去,也代表了朕的脸面,或许多多少少能压住一些嚣张的乱民。”
“可后宫从无……”
傅青桑拍了拍衣袖站起身,表情傲然打断他道:“制度是死,人是活的,有些陋习可以不改,但也可以选择不遵守,好了,你还有病在身,这一趟辛苦了,朕会派人路上照料你,上了一早的朝,朕也乏了,先回宫了,圣旨随后会让李公公送来。”
宇文德激动地有些愣住在原地。
傅青桑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去,到门口时,她又顿了一脚,回头留了一句话:“听说平武有一种鸟类最多,是金丝雀还是什么呢?”
宇文德愣愣接过话道:“陛下记错了,平武并无金丝雀。”
“不急,待你到了平武再书信告之朕,或许有金丝雀呢?”
说罢,傅青桑抬步离去,她话只说到这里,其中的含义就让他自己领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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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从章华宫出来,外面天色变了样,灰灰沉沉的乌云盘旋天空,风雨欲来。
傅青桑前脚刚回到未央宫,后脚就哗啦啦下起了雨,还伴随着阵阵响雷。
李公公在一旁说:“陛下,夏季雷雨多,老奴瞧这天应是又要连下许久的雨。”
傅青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你都知。”
李公公很有经验地回答:“往年都是如此,有经验了。”
傅青桑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没在半路上下雨。
中午吃过午饭,傅青桑转头拿了纸笔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政改一事。
按照现代人办事,纠结的时候就该抓阄。
抓着抓着就知道答案了。
她捏了两个纸团,来回抓了两次,天意都是改。
不过这可不是小事,傅青桑还是有些顾虑。
来来回回思考衡量许久,听着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点,傅青桑趴在桌上渐渐眼皮合了起来。
雨持续下到了晚上也不见停,掌灯时分,李公公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时,桌上趴着的人便如诈尸般,突然惊醒弹坐了起来。
傅青桑四周看了看,看到是熟悉的宫殿才将惊吓住的心放平过来。
她抹了抹额间的汗,一抬眸,看到被自己吓呆住的李公公愣在一边。
“怎么了?”
李公公回了回神说:“时辰不早了,陛下可要用膳?”
傅青桑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原来天黑了。
“摆膳吧。”
李公公应了声是急忙照办。
傅青桑还逗留在桌案前,停顿片刻,她拿起桌上的笔,像打了兴奋剂一般,情绪高涨地在纸上一顿狂写。
宣纸上横七竖八歪歪扭扭没有章法地写了许多字,零散的只有傅青桑看得懂写的是什么。
她下午做了梦,梦到自己成了敌国俘虏,梦境依旧很乱,乱到古今交替。
芝麻国被灭,她被大启国的人抓了起来,那些人个个手拿冲锋.枪,甚至开着军舰来打她们,而她的兵器落后到只有锄头,扫帚,根本无从抵抗,最后举国覆灭。
傅青桑还梦到自己被抓去了大启国,在经历了辱骂,嘲讽,挨打之后,她被那些人拿着鞭子,逼迫着在作坊里不断织布。
……
这个梦太可怕了,傅青桑从中惊醒,以至于醒后,她第一时间是看自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