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殊见她站在桥上还看上瘾了,劝都劝不走,清了清嗓子道:“娘子——”
楚兰枝听这嗓音含有诸多不满,抬头看向了他。
“上元节旧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街头闹市里所有的桥都叫做鹊桥,”卫殊信口胡诌,怕她听不懂地提点道:“接牛郎织女的那个鹊桥。”
楚兰枝:“然后呢?”
卫殊见她如此地不开窍,也不兜着圈子说话了,“鹊桥是牵拉红线的媒介,站在桥上的多是未出阁的女子,来来往往这么多郎俊都往这桥上看,你一家有郎君的妇人站在这鹊桥上,委实不妥。”
楚兰枝冤屈得很,她就在桥上驻足片刻,看个荷花灯都没看够瘾,怎么就招谁惹谁了?
“这人头攒动的,找个落脚的地方都费劲,你让我上哪儿看去?”
“怎么没地儿?”卫殊拉着她的手就将人拖走,“我给你寻去。“
楚兰枝由着他牵拉,俩人在人群里穿梭,很有种在逃的感觉。
再往前就是青坊了,她路过河堤看见有人在放孔明灯,拍了拍他的肩膀,“卫郎,给我买一盏孔明灯。“
卫殊回头笑了她道,“你不说看别人放灯就行?“
楚兰枝横道:“十文钱一个的孔明灯,你买还是不买?”
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敢不买。
沿岸的树上挂满了花灯,灯明如昼,但凡是个枝丫的都挂上了祈愿牌,风吹树梢,掠过银铃的风潮,声声入耳。
楚兰枝也不能免俗,她放孔明灯,就是为了祈愿求福。
卫殊见她手上拿着毛笔,看那握笔的姿势,就知道这字好看不到哪里去,“我总算明了年年的字为何写得这么丑了。”
楚兰枝不疑有它地问道,“为何?”
卫殊的目光点在她握笔的姿势上,“跟你学的。”
楚兰枝忿了他一眼,笔尖蘸墨,手里持着孔明灯,作势就要写上去,这厮的又在她耳边说起了风凉话。
“你不会写字,不会找会写的代为效劳一下?“
“心诚则灵,“楚兰枝自有她的一番道理,”连祈愿的字都找人代写,神祇如何才能如了我的心愿。”
她提笔点在了孔明灯的纸上,卫殊从身后半拥住了她,一手握住了她持笔的右手,轻轻地提起,笔尖悬空在纸上。
她疑惑回头,他软声地问了她,“写什么?”
楚兰枝被他这动作撩得不能动弹,好在他们并非紧挨在一起,他只是握了她的手而已,不然俩人大庭广众地抱在一起,确实有伤风化。
“写……祈愿卫家,平安喜乐。“
“好。“
楚兰枝被他握持着手,心里融融的全是暖意,她一时忘了如何去写,由着他带着她运笔,淋漓酣畅地写下一连字迹,那气盛神凝的行书,飘逸地落在了笔端之下。
她用火折子燃起了明火,让孔明灯徐徐地从手上升到了空中,她遥望着那盏灯,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
卫殊没见过她这般地放低过姿态,想起那平安喜乐的祈愿,若是上天未能遂了她的心意,那么他会替她达成所愿。
“卫郎,你那几个字值一两银子么?“
卫殊失笑道:“你说值不值?“
“别人的心愿值十文钱,我的值一两银,老天爷要是明事理,孰轻孰重,他也该拿捏得清楚。”楚兰枝说完,回头见卫殊定定地看着她,本以为他会嘲弄自己,没想到他端凝着脸色,开口来了一句,“娘子所言甚是。”
俩人走到渡口,忽闻青坊的游船上传来了踏歌声,琴瑟激荡而起,十多位艺女在甲板上动作划一地拧腰倾胯,踏地为节,拍手相合,齐整的皮靴踏地声鼓舞着人心,看得两岸围观的人纷纷叫好。
楚兰枝等到舞曲终了才登上了画舫,她眉间那点落梅傲然绽放,所过之处暗香浮动,要不是卫殊狠戾的眼神扫过,断了那些男客的视线,她会是过往行人的心之所向。
凌芳迎着人走了过来,她细细地瞧着楚娘子脸上的新妆,看不出一点纰漏,简直精致到无可挑剔,“楚娘子请随我来,青姑娘在西坊等候你多时了。”
“好。”楚兰枝跟着她上到二楼,跨过内庭的门槛将要迈步进去时,卫殊在身后扯住了她的手。
“我在回廊尽头的包厢里,若你出来见门敞着,便进去寻我,若门关着,便在这内庭等我,”他肃然地看着她,“不许一人在青坊瞎逛。”
“若云釉在包厢里,你该如何自处?”楚兰枝好笑地反问了他一句。
卫殊静静地看着她,她脸上虽然带着笑,看他的眼神可半点都不含糊,他谨言道:“按原先说好的办,我出门寻你。”
“那我在这里等你。”楚兰枝松开他的手,步入了西坊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