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郎——”
这声低唤,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
卫殊不想戳穿她,有求于他时就唤他卫郎,无事时便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楚兰枝没见过这般不识趣的人,说到兴头上,吊足了她的胃口,说不说就不说了,让她琢磨一晚上地怎么睡?
“朝廷派了你个什么官职?”
卫殊心里稍稍舒坦了下来,常人听到他那番话后,便该问下这一句,哪有谁一开口就催人走的?
“赴任常州县令。”
他的声调依旧平稳,情绪未曾外露,可是楚兰枝还是感受到了那被秋雨打湿的心事,无边落寞潇潇然。
她想到贬谪之前,他是堂堂五品的侍读学士,如今沦落为七品县令,他又怎会甘心。
“那个蛮荒之地的县令,每月俸禄是多少银钱?”
卫殊:“约莫五两银子。”
楚兰枝细细一琢磨,三味书院收了二十二位学童,每人每年缴纳四两银子,除去年年和岁岁的费用,做个教书先生怎么着都比当个县令强。
“做什么县令,不许去。”
这话楚兰枝没过脑地说出来,听得卫殊一时没忍住,释怀地笑出声来。
在这个秋雨打窗的深夜里,他的仕途黯淡无光,她的一番蛮横说辞,风动银铃似地拂去了落在他心上的尘埃。
楚兰枝没什么道理可讲,“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卫殊生平第一次对人敞开了心扉,说出了掏心窝的话,“赴任常州县令后,此生返京便再无可能,你不说,这县令我也不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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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作死的年年
楚兰枝不知这个中缘由,但听了这话,也知晓了他辞官不任的决心。
这样的七品县令芝麻官,不任也罢。
“屋顶你记得找人来修。”她打着哈欠都还惦记着那屋子什么时候修好。
卫殊拿起灯罩,吹熄了烛火,他合衣躺下,正闭了眼养神,耳边忽而传来一连串的呼噜声,响声之大,堪比屋外的雷鸣。
他错愕地转过头,两眼摸黑地看着年年这个兔崽子,难以置信就他这样的一副小身板,是怎么打出如此震天响的酣声的?!
“这小崽子平日里都这么打呼噜?”
楚兰枝透过夜色都能看到他脸上的神情,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她掀开被褥,越过床榻爬将到年年身后,把他拢到身边躺下,一下下地抚着他的后背道:“趴着睡压住了喉咙口,就会这样打鼾。”
卫殊看着她曼妙的身姿,被夜色勾勒得影影绰绰,他隔雾似地透见了山峦的轮廓,不自在地撇开了目光。
“唔,娘亲~~”年年呓语出声,他被抚顺了呼吸,没了呼噜声,不忘挑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楚兰枝怀里。
“快点睡,别折腾你老娘了。“楚兰枝摸黑地打了他两下屁股。
卫殊在夜里轻笑出声,随即一道目光挑开了夜色,横了过来。
“笑什么笑?“楚兰枝嫌他看别人挑担子不吃力,瞎凑热闹,”有什么好笑的?“
“没,“卫殊挑了句好话说:”我琢磨着明日便找人给你修屋顶去,下雨天也不打紧,能修就成。”
就冲年年打呼噜这动静,这事便等不了。
楚兰枝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出去访友了?“
卫殊转头看着熟睡的年年,不紧不慢地道:“晚点过去也不迟,你这事比较急。”
一夜到天明。
落雨停歇,天光逐散乌云,庭院里落了一片晴明,深井台上青苔幽幽,雨滴悬挂在屋檐上,将落未落。
年年从酣睡中醒来,咋了咂嘴,张开双臂想要伸一个懒腰,这才看清怀里拢着一条精壮的胳膊,他顺着这只手慢慢地往上看,被卫殊掀开眼皮的一道眼神给凉到了。
“呦喝!”年年从床上惊跳而起,连连后退缩到了床角,吓得整个人都傻了。
卫殊抖了抖发麻的胳膊,脸上那表情恨不得把手臂都给砍了。
“你打呼噜就算了,还留哈喇子。”
“睡觉没个睡相,滚来又滚去,就算是个球,挨着角落也能停下来,你还沿路返回,再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