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家懵了一下,这人是谁?
程茵看何兴家迷茫的表情,解释道:“你可能没留意,就是村里今年新来的那个男知青,他长得还行,斯斯文文的,还会拉手风琴,刚一来就把村里大姑娘小媳妇迷得不行,听说为他争风吃醋的都有好几个,可我总觉得这人太招蜂引蝶了,不太靠谱。”
“男知青?这不行,她咋能找知青呢,坚决不行。”更别提还是个招蜂引蝶的。
“为啥不能找知青呀?”
“这……”何兴家看程茵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他不说出个合适的理由就要跟他急,心思转了转,回道:“这不是知青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家也不在这里,不知根不知底的,我这不是担心吗,毕竟像咱俩这样志趣相投,又有一定感情基础跟了解的还是在少数。”
程茵闻言这才放过他。
“对了,她哪来的钱和票买布料呀?”何兴家又想起了这个。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是拿着布料来找我的,还让我帮她保密,你可别把我出卖了。”
何兴家把这事放在了心里,转天休息的时候,专门盯住了何燕,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何家这一年来因为有何兴民时不时带回来的猪肉骨头什么的,还有何兴家抓的鱼,再加上李二英又养了两只母鸡,鸡蛋也舍得吃了,伙食在村里绝对算不错的了。
何兴家注意到晚上何燕做饭的时候,专门留出了一碗,吃完饭趁大伙不注意,她端着碗就出去了,何兴家立马跟在了后面。
他看见何燕跑到了村里的老树下面,没一会儿就来了个青年,应该就是程茵说的乔平,长得嘛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要说多好看也没有,不过比起村里那些晒得黝黑,一身臭汗的自然更容易招姑娘喜欢。
说起来何兴家自己也是这种长相,这副外貌平时也没少给他带来好处,可他此时怎么看这个乔平怎么不顺眼,总觉得他眉目藏奸,一看就是个小白脸。
“乔平,你来啦,这是我们家今天做的鱼汤,你快趁热吃吧。”何燕看见乔平就连忙说道。
何兴家憋气得很,自己抓的鱼,净便宜了别人,果然女生外向,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
“这多不好意思呀,还让你经常给我送饭,你家里人知道了不会怪你吧?”乔平一边接过碗一边说道。
“他们怪我啥呀,今天晚上的鱼汤我可是一筷子没动。”言下之意是这碗汤是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来的,没碍着其他人。
乔平正要喝汤的动作一顿,让何燕这么一说,他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何兴家在旁边听得暗笑,何燕这丫头说她精吧,把自家的吃食巴巴地送给个外人,说她傻吧,她还挺会给自己表功,一点不含蓄。
那边乔平还是推让了一番,看何燕坚持才把鱼汤喝了,还一个劲儿夸何燕做的饭好吃,把何燕哄得高兴不已。
他又说道:“还有上回做的衬衫也很合身,幸亏有你帮忙,不然我自己光有布料也做不成衣服。”
何兴家这才知道那布是乔平自己的,他说不会做衣服,来找何燕帮忙,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吗。
就在何兴家耐心耗尽之时,那边终于腻歪完了,临走时还听乔平说道:“我来了这里才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不足,我决定响应国家的号召,扎根农村,好好锻炼,为中华之崛起尽一份力。”
何兴家估计这下子乔平在何燕心里的形象得变高大了不少,因为他走后何燕还站了半天。
等她一转身,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何兴家吓了一大跳。
“四哥,你在这儿多长时间了?”
“你说我在这儿多长时间了,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我就是跟着你来的。你年纪还小着呢,学人家处什么对象。”
“我都17了,年纪不小了,村里好多我这年龄的都有对象了。你不知道,人家乔知青可有学问了,说话文绉绉的,特别好听,还会拉手风琴。”何燕把乔平大力夸了一通。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告诉你,就算处对象,也不许找知青,尤其是这个什么乔平。”就他刚才那个表现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谁呀。
何燕眼睛都瞪圆了,对何兴家这种“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两面作风很是不可思议,看着他不服气地道:“凭什么呀,凭什么你自己可以找个知青当媳妇,我就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就凭我是你哥!”
“你……你这就是那个书上说的什么只许大官放火,不许老百姓点煤油灯!”
何兴家嘴角一抽,还点煤油灯,你咋不点天灯呢。
何燕这丫头跟何家上面三个一样,都不是个学习的料,要不是她是老小,何金旺两口子让她多读了个初中,她一准跟上面三个一样,小学毕业就回来种地了。
“那话是这么说的吗,那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说说你,连个话都说不明白,还要找知青,你跟人家压根都不是一个路上的人。人家跟你说风花雪月,你就知道鸡鸭麻雀;人家跟你说琴棋书画,你就知道瞎传八卦;人家跟你说革命语录,你就知道下河上树。你们能说得来吗?”
何燕找不出反驳的话,她对着乔平的时候,本来就有些自卑,如今让何兴家这么一说,心里更难受了,直接蹲地上哭了起来。
何兴家傻眼了,这丫头平时跟个小辣椒一样,这会儿自己才说了几句,咋就哭上了呢。他想了想,大概伤着小姑娘的自尊心了,于是,立马找补道:
“好啦,你别哭啦,就像你会的很多东西,那个乔平就不会一样,你也是有很多优点的。”
何燕抽抽涕涕地抬头看他,问道:“那你说我会的什么东西是他不会的?”
何兴家一噎,眼睛转了转,急中生智道:“好比你会杀鸡宰鹅,他就会骗吃骗喝;你会下地插秧,他就会装模作样;你会洗衣烧饭,他就会到处乱转。”
何燕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不过倒是不再哭了。
何兴家见何燕不哭了,才松了口气。刚才确实是自己太冲动了,他回想了下后世应对早恋的情况,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容易叛逆,就不能反对太过,你越反对,她越来劲儿,本来没多深的感情,让你一反对成情比金坚了,你不反对,她没准自己就熄火了。
“刚才是我没表达清楚,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我主要是觉得你俩不是太合适。”
何燕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说道:“我知道,我不像四哥你,以前学习就好,和四嫂能说到一起去,你现在还在县里上班,会得也多。我就是个乡下丫头,乔知青说的很多话我其实都听不太懂,我就是觉得他很厉害,看上去跟咱们这儿的人都不一样,特别……特别高雅。”何燕想了半天才想到个合适的词。
何兴家皱眉,他知道何燕也未必有多喜欢乔平,她只是向往城里的生活。而人往往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容易喜欢有这种自己所没有特质的人。突然有一个从大城市来,文质彬彬,博学多才的人对她表示好感,她不掉进去才怪。
“高雅什么高雅,国家让他们知青来农村,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是让他们来装高雅的。我就不信他还能靠一口仙气活着,不用吃饭睡觉,拉屎放屁!”
何燕本来正回想着乔平刚来时,穿着白衬衫,拉着手风琴的画面,让何兴家这么一说,瞬间幻灭了。
“你你你……你还初中生呢,你怎么这么粗俗?”
“好吧,我就不信他还能不用五谷轮回。”说完看何燕鼓着腮帮子看着他,又缓下语气说道:
“燕子,你有没有想过学点什么,或者我想办法给你找个工作?你得走出去,不要只看得见村里这一亩三分地,等以后你见过的世面广了,接触的优秀小伙子多了,再回头看看这个乔什么的,那就是一坨屎。”何兴家是时刻不忘记踩乔平一脚。
何燕忍了半晌没忍住,“噗呲”一声破防了,她本来对乔平就是有些少女崇拜,不过让何兴家这一番拉踩埋汰下来,何燕的心思一下子被浇熄了大半,就好像看着一个站在云端上的人,“吧嗒”一下,掉到玉米地里了。
第32章 .名额·✐
虽说那天在自己的连消带打之下,何燕这丫头的心思淡了不少,何兴家仍然不敢掉以轻心,最近盯何燕盯得比较紧,还发动程茵一起帮自己“盯梢”,就怕一不留意之下自家的白菜被猪给拱了。
实在是这段时间何兴家特意留意了下这个乔平,发现这人是个情场高手,估计家里条件不错,很会用些花言巧语,小恩小惠勾搭小姑娘,再加上村里的姑娘都单纯,没见过这种带着淡淡忧郁气息的文艺青年,一下子都被迷得不行。
程茵上回评价他的话一点不夸张,有一天晚上村里开大会的时候,何兴家就亲眼见到两个姑娘因为乔平跟谁多说了两句话而吵了起来,差点没动手。而那个乔平就站在一旁故作担忧地劝解了两句,何兴家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一朵遗世独立的男版白莲花,越发坚定了对他的严防死守之心。
这天恰逢何兴家休息在家,碰到何有树找了过来。
“有树叔,你怎么来了?”
“你爹呢?”
“我爹在屋里呢。”
何兴家带着何有树进了屋,何金旺正在屋里纳凉。
“二哥,我有个事想问问你,小五这就留在县里工作不回来了吗?”何有树见到何金旺后开口问道。
何金旺听他提起何兴业愣了一下,主要是平时对村里人都说何兴业留到县里上班了,其他的也不愿意多说。
“你怎么想起他了?”何金旺没回答,而是又问何有树道。
“这不是上面给了两个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我想着咱们村里就我们家小子和你们家的小五是高中生,更符合条件不是。”
虽说那些知青都是高中生,但这种事何有树还是想先紧着自己村子的人,不想便宜了外人。所以他就想来问问何兴业的事,不过如果何兴业在厂里有了稳定的工作,那也没必要非得去上这个大学了。
何金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叹了口气,说道:“不管他在不在县里工作,这件事你就不用考虑他了,我一直没对外说,他找了个县里厂领导家的姑娘结婚,入赘到人家家去了,他都不是我们老何家的人了,管他做什么。”
都是本家的兄弟,何有树既然问起了,何金旺就没瞒着他。
何有树也是姓何的,一听这个也是皱眉。
“这咋还能入赘到别人家去呢,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还能连祖宗都不要了?”
说完见何金旺一脸气闷,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反而郁闷道:“这可真是麻烦了,本来我想着村里就两个高中生,直接给了他们两个,谁也说不出什么,这下子还多出一个名额,难不成还要在知青里选吗,给谁不给谁的净是事儿。”
何有树略带烦恼地走了,何兴家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忍不住心生感叹,这何兴业要是知道了这事,估计能呕出一口血,诚然他有厂里的稳定工作,不一定非得去上什么大学,可他这工作可是伺候“胖球”换来的,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那工农兵大学虽说跟后来的高考考上的比是差了点,但那好歹也是大学呀。想起这个,他又想到了程茵,晚上专门跟程茵提了下这个事儿,想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程茵想了下说道:“要说一点不动心是假的,但是也没觉得非去不可,我现在过得也不差。”再说了就一个名额,肯定不少人盯着呢,程茵觉得没必要为了这个去找麻烦。
“你要是信我,平时没事多看看书,咱们国家不会一直不恢复高考的,不过是迟早的事。”何兴家看程茵态度平和,就放了心,鼓励了她几句,至于这个名额还是别掺和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呢。
果然没两天的功夫,工农兵大学的事就被传了出去,村里的人还好说,知青那可是不平静得很,毕竟这可是上大学呀,谁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回城里去。
光来何家找程茵打听消息的知青就没断过,他们都觉得知青里估计属程茵和马顺平最有希望,就他们嫁娶了本村的人,尤其是程茵,嫁的还是大队长的本家侄子,给程茵弄得也是无可奈何。
有一天何兴家跟着杜师傅下乡给牲畜看病去了,以至于回来晚了,到了村里时天都黑了,他刚好从上回跟踪何燕去的那棵老树底下路过,结果竟然见到了一幅熟悉的场景,只是换了女主角。
这回是乔平跟何秀在那说话,而何秀正是何有树的小闺女。因着天色昏暗,那两人也没注意到何兴家。
何兴家正听到何秀说道:“乔知青,你托我做的衬衫我给你做好了,你回去试试合不合身。还有这个是我们家今天蒸的包子,你拿去吃吧。”
“幸亏有你帮忙,不然我自己光有布料也做不成衣服。你还总给我送吃的,你家里人知道了不会怪你吧?”
何兴家:“……”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何兴家不用听,都知道这两人后面会说什么,他也懒得听他们腻歪,直接发出了点响动。
这一下把两人都惊着了,同时朝他看来。
何兴家没管他们的想法,只看着乔平道:“乔知青,不是我说你,你都来了好一段了,这明显还没融入到农村中来,前几天才托燕子帮你做过一件衬衫,现在又找秀秀帮你做,你为啥这么费衣服呢,就是因为你穿的衣服颜色太浅,太不耐脏了。你去看看地里谁干活不是穿得深颜色耐脏的衣服,就算你家里条件好,也不能这么浪费布料不是。”
说完见两人变幻莫测的脸色又补充道:“还有啊,国家让你们这些知青到农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是为了让你们得到锻炼,多多劳动,强健体魄,体会农民的苦。你这身板不行呀,太瘦弱了,你说你也没少吃我们家的猪肉鱼汤什么的,别的小灶也没少开……”何兴家暗示性地看了何秀手上的包子一眼。
“……为啥还这么瘦呢,一定是因为你平时干活太少了。你们不知道,我二嫂以前风一吹就倒,自打我娘给她换了个八个公分的活计,她锻炼得多了,整个人比以前壮实了两圈。”
他又转向何秀:“秀秀,你就是思想觉悟不够,你看我们家燕子,自从我教育了她以后,她现在深感自己悟性太低,都不敢来耽误乔知青进步了。你要真想帮助乔知青,咋能光送包子呢,你应该回去给有树叔说说,让他给乔知青换个十个公分的活计,让乔知青扎根农村好好锻炼,继续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