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白挂断了电话,然后去寻暗道,最后取了一支药剂来。
他敲了敲门,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才开了锁。
叙白刚开门,供着暖的房间便弥漫了浓烈的甜橙味,犹如栽了满室的橙树花开便浓郁。
他吸了好几口含有甜橙味的氧气,本有些惧怕的心情竟缓慢地安定了下来。
叙白看到了疼晕过去了的晏安,先前有多恐惧,现在就有多心疼,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热潮期,那种疼痛感真的极难忍受,倘若不是父亲保存下来的抑制剂,恐怕他早就没了命。
叙白取出了针管,开始抽取药管中的抑制剂,本疼晕过去了的晏安,也是这个时候醒的,她迷糊的视线里,有格外刺眼的寒光泛着冷而闪动。
晏安伸了手,就拽住了叙白露出来的一截腕骨,少女看起来纤瘦而幼小,力气却大得惊人,根本不是叙白能够反抗的。
被拽住了手的叙白,面色薄白得吓人,他才安定下来的几分情绪又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明明他已经确定了眼前的这个少女也是一个omega,但是为什么,他还会生出对alpha的害怕。
“你——”
叙白努力组织着语言企图和热潮期中的晏安讲道理,但是能够压制住本性不去咬叙白后脖颈的晏安已经极为煎熬了,哪还能再听叙白说什么。
满室的甜橙味,像是不断被人摇落的果子般,一个接一个地落下,沉甸甸的,逐渐将叙白的身躯埋没。
叙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推倒的,他只知道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很烫,像一捧的炭火,温度越来越高。
被触碰到了肌肤的少年,没由来得弓起了身,却又被人强硬地抵住膝盖,不令他逃脱。
叙白薄而白的面色,逐渐被烫得生出了异样而病态的红潮,他抵着齿,颤抖的睫毛晕开了浓郁的水色。
“我不做什么,你不要哭。”
晏安听到了身下传来压抑地抽泣声,她疼得皱了眉,却还要分心安慰人。
直到少女低下了头,尖锐的刺痛感从叙白的指腹间传来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误解了这个人的行为。
晏安身体里的热潮与痛感在不断地进食中,终于缓缓平复了,就连本黯淡无光的血杯,杯身间也流淌了隐约的光芒。
指腹的血液浓度,并没有后脖颈那处来得浓郁,晏安足足吸了将近一个时辰,身体才勉强回落到了正常的技能。
她松了口气,起身就要从这个房间跑出去,哪知才站起来,就被人拽住了脚踝。
“你是怎么进来的。”
待初时的惊慌而过,少年确认自己安然无恙后,已逐渐平复了情绪,他脸上已无了水雾的痕迹,浅红色的唇因失血过多的缘故而透了几分虚弱的白。
叙白已没有了先前的惊惧,定定地看着人,不肯轻易放晏安离开,势必要追究到底。
晏安听不懂,但是血杯听懂了,它让晏安一脚将人踹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晏安默了会,这次并没有听血杯的话,反而是停了下来。
“我的身体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渴血,如果你不愿意帮我凝血,离开这里我在短时间内就找不到可以进食的口粮了。”
血杯听出了晏安的话外音,它沉默了。
晏安知道自己没法用三言两语和这个人解释自己进入了这个地方的缘由,于是,她晃了晃身,本是站立着的少女没过几秒钟,便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叙白愣愣地看着凭空消失的少女,视线又移到了他抓住的那一只兔子爪上,他懵住了,缓了好久,都没回过神。
“大概——在做梦吧。”
他透着几分苍白的唇,轻微颤抖地碰了碰,喃喃自语。
直到那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又重新变回了人形时,叙白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兔子——成精了。
血杯见晏安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露出了本体,气得快要呕血,它正要痛斥晏安一顿,却被晏安反手堵了个无话可说:“受我宠爱的口粮也能见我的本体,有什么问题么。”
隔着浅薄的衣料,叙白将晏安拉到了客厅,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人,气氛僵持了良久之后,叙白才向她问了第一个问题。
“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叙白还记得刚捡到这只兔子时,她的惊慌和挣扎,即使自己再怎么安抚都没有用,他觉得这个小兔精应该是不怎么能够听懂人语的。
晏安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复述了血杯让她说的话。
“能够听得懂一点,你能教我吗。”
晏安长得好看,但五官初看去时并不是那么令人惊艳,但是当她作出了表情时,本淡墨般舒心的五官就会落下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别样颜色。
她向来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乌白分明的杏眼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盼,就犹如渴王被接纳的小幼崽般,叙白本就不是个多么冷硬的人,没多久就在这样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好。”
他躲闪了少女灼灼期盼的视线,连温柔的声音也放得轻细,不知怎么的,叙白觉得自己的耳侧有些烫,也许是感冒发烧了。
他这么想着,便不敢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耐着性子连说带比划地和晏安交待了一些话后,就先回到了医疗室寻找感冒药。
晏安就这么住下来了,她很满意这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自从晏安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后,她就不再窝在那个简陋的木篮里了,而是有了一个比较小的房间,也有了和叙白联系的通讯工具。
叙白答应了教她学习语言,从零基础开始学习的晏安几乎要溺死在这一汪洋的“天书符号”里,两天的时间,晏安才勉强学会简单的“你好”、“谢谢”此类的言语,大多数时候她对着这一本入门基础的语言书籍都是大眼瞪小眼地渡过。
晏安的生活暂时回归了安稳的平静,她在这里待了半个月之久
说来也神奇,对于omega来说,一旦开始热潮期,那么至少一周的时间身体都会极度渴求alpha的安抚,但是自从晏安吸了叙白的血之后,她已经一个多星期都没有那种灼热的疼痛感了。
“叙白。”
在识字的期间,晏安走了神,直到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用笔拍了拍她的手背之后,晏安才回过了神来。
她看不懂白纸上工整而流畅的文字,却依旧觉得这字富有一定的美感,直到少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纸上的文字,重复了好几遍时,晏安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叙、白——”
开始念他名字的时候,晏安的语调还有些磕绊,教她的少年眼底开始有光芒晃动,也不在意晏安话音里的错腔,耐心地引导她规范言语。
“叙白。”
晏安逐渐掌握了这两个字的发音,少女的声音本就好听,待腔调语音都逐渐熟练而规范后,本普普通通的名字便焕发了艳丽的颜色。
被喊了名字的少年,握笔的动作一紧,没有立马回答。
第7章 离开
“叙白叙白叙白。”
当掌握得越来越熟练后,晏安便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她的眼神干净而散发了光芒,想到先前自己将人吓得不行的场面后,便在此刻郑重地向他道歉。
“叙白,对不起。”
少年清晰地听到了晏安的道歉声,他眼眶一涩,心脏就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抚过,四肢百骸都软了下来。
“没关系。”
他说。
叙白能理解热潮期的omega会因为受不了疼痛而做出了的逾规行为,但是除了被咬破了手指,多失了点血外,他的腺体并没有受到强制性的标记。
其实那件事之后,叙白还有些好奇,因为他从未听说过血液也能安抚热潮期的说法。
“晏安。”
叙白的思绪有片刻走神,等到平静的氛围响起了少女的声音时,他才恍惚地拢回了意识。
叙白看到了纸上陌生的文字,听到了耳边陌生却婉转悠扬的语言,明白了这个少女是在用她们那里的言语介绍自己。
少年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
“晏安。”他复述了少女的话,才听了一遍就已将那个音调刻在了心里。
这是晏安在这个陌生时空第一次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她一个激动,就涌出了眼泪来。
等到她察觉到自己失态时,体内的燥热和腺体的疼痛又悄无声息地涌了上来,这一刻,晏安是真的要真情实感地哭了。
“你等等,我去拿抑制剂。”叙白一见晏安的异样,就嗅到了空气中开始逐渐弥漫出来的甜橙味,刻在骨子里的反应令叙白立马站了起来。
房门的出口,要绕过晏安的位置,与她擦肩的少年,脚步忽而一停,他的手被人紧紧地拽住,发烫的温度开灼到了叙白的皮肤。
叙白衣服一抖,低头就看到了腮上晕红的少女,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眼里泛雾,不断地摇头。
叙白想到了当时的场景,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因为心软,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喝吧。”
叙白比晏安高了一个头,少年打定了主意后,为了迁就晏安的身高特地腾出了一只手,勾过了一侧的凳子,他没有挣脱晏安的手,反而将手递到了她的嘴边,轻轻碰了碰。
干枯的花骨朵,遇上了久旱后才落下的甘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去攫取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之源。
一个多小时后,满室的甜橙味才缓慢地散了味,晏安的身体状况开始恢复正常,她收了刺破血管的牙,甜味的血液在她松开牙后,依旧于少年的指腹间沁落,染红了他未破的皮肤。
叙白拿了纸巾,要去擦涌出来的血,然而晏安却拉住了他的手。
低了头的少女,这次并没有再刺破他的皮肉,而是轻轻舔上了他沁出了血珠的指腹。
晏安没有别的意思,这是血族愈合伤口一惯的方法,当她感受到叙白愣神的注意时,有些腼腆而不好意思地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还在指尖乱窜的电流感,令叙白手里的纸巾抖落于地,他不敢直视晏安的笑容,抽开了手,就慌乱地走出了门,连带着凳子也未扶好,歪歪地差点被掀翻在地。
晏安脸上的羞涩感逐渐淡下了,反倒因为叙白的这一番反应,而笑出了声来。
“这个小O,好有意思。”
善良,温柔,还害羞。
她最喜欢这种类型的口粮了,毕竟——没有比这种类型的口粮更好骗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接下来的时间,叙白似乎在故意躲着她,连平时教课的内容都交给了学习机器,让晏安跟着学习机器学习。
一周之后,晏安的热潮期再一次袭来,她摸出了手机,拨打了通讯录中唯一的一个联系人。
“叙白,我难受。”
晏安已经学会了一些新词,她声音呜咽着,企图让叙白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立马回来。
接了电话的少年顿住了,他的鼻尖还窜流着各种难闻的试剂味道,看了看周围打着冷光的实验室,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晏安的话。
“零七。”
晏安似乎听到了电话那里传来一阵声音,没过多久,耳边的轻微电流声就被一阵嘟嘟的挂断声打断了。
“零七,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个面具,他们身高不一,声音也都是通过处理器而传导的机械音,而放了手机的少年,恰巧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接了电话。”
他如实回答。却不多说。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和秘密,但唯有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改进数十年前的药剂,推动omega自主选择权的发展。
叙白是前两天收到这个神秘组织邀请的,信函上许诺在药剂改良之后会给他一个真正的beta身份证明,让他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生活。
这一直是叙白所渴望的,于是他答应加入这个神秘的组织。
“很要紧?现在正处于紧要关头,没法出去的。”
面具编号为零五的人旁敲侧击地提点着叙白。
“不要紧,我们继续。”
叙白犹豫了会,然后转了身,给晏安发了条消息,紧接着就和零五继续投入后续的数据记录。
晏安收到了叙白的消息,她对照着学习机器,逐字翻译,然后忍着疼痛站起来。
“我们要走了。”
晏安对血杯说。
短信上说,他一个月都不能回来了,距离入职也仅仅只有一两天的时间了那晏安继续待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她开始前往医疗室,按照叙白发来的消息寻找抑制剂。
晏安有尖锐恐惧症,因此她特别害怕打针,但是在生死前,她不得不克服恐惧,抖着手,将一针抑制剂注射进自己的体内。
柔弱的少女,是边忍着眼泪边打针的,她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扎了好几针都没扎对血管的位置,最后只能听从血杯的话,剑走偏锋,一针扎在了腺体上。
如刀滚肉的疼痛差点要了晏安的半条命,却也同时压制住了不断发烫的腺体。
直到手中的注射剂推完,晏安才如虚脱般松开了手,冷汗湿透了她的手心。
“好了,我们走吧。”晏安软瘫在椅子上良久,直到身体的燥热与疼痛感逐渐消退时,她才颤着指尖,伸手捞起来了脚边的血杯。
少女又变成了一只雪白无害的兔子,慢吞吞地将血杯往兜里踹,随后根据记忆中叙白解开安全防御系统的密码,打开了房门。
她打算去距离入职地方近一点的地方躲一两天,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口粮可以捡回家。
晏安想得很好,但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压抑、混乱、肮脏。
这完全不是晏安印象里的路线,她明明记得这个城市是美丽而干净的!
叙白教晏安学习语言、读书认字,但是并没有告诉她,这个地方的环境和所处位置。
“我记得路线。”
好在紧要关头,血杯依旧靠谱,待在晏安口袋里的血杯,通过微弱的能量,显示出来了当初他们走过的路线。
晏安松了口气,本来耷拉下来的耳朵又微微翘了起来,顺着血杯提供的路线,她小心翼翼地走过了这一带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