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自己真是天煞孤心,从小爹不疼娘不爱,遇到的男人没有一个真心地。好不容易在萧南卿身上尝到情爱的滋味,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滴滴答答,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密如珠网的雨丝,让人看不真切。
侍卫撑着伞,萧墨川扶着夏星眠刚欲上车。
“等等。”身后传来萧南卿的声音。
他身上大红的喜袍还未来得及褪下,刺眼的红色在这雨中显得格外扎眼。
“皇叔还有何事?”夏星眠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扭头眉眼间竟是笑。
萧南卿也不避讳萧墨川,强行拉着她带到一处亭子下。
夏星眠再也撑不下去,没有期望中大吵大闹,美目中含着一汪水,泫然欲泣,心脏被揪着,终于一滴眼泪落下,“为什么呀?萧南卿你告诉我为什么呀?”所有人都知道,就她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根本不是关心她,禁锢她,软禁她,不过是害怕她出去知道真相。她真是蠢啊,蠢到会相信一个男人,蠢到要亲眼看见才会死心。
这是萧南卿第一次看见她哭,她好像从未流过泪,现在她哭了,心痛得不能自己,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定定的看着他。
夏星眠有很多话要问他,可这些话早已化在千言万语的泪眸中,只是问他为什么?
萧南卿难看至极,不知道如何解释。说自己不想娶卢曼云,可他娶了;
说自己被迫的,可他一个大男人,堂堂楚晋摄政王,又岂会被一个女人胁迫。对,是交易,萧南卿找到合适的理由,可她会相信吗?
“萧南卿你如果想分手,不喜欢我,你可以跟我说,我夏星眠绝对不会下作到去纠缠你。”她的眼中全是失望。
萧南卿伸手想抱住她,却被她侧身躲开。
他讪讪地缩回手,柔声哄道:“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你先回去,我晚点去找你。”
夏星眠笑了,眼中还带着泪,看着他身上的大红色喜服实在讽刺,哽咽却异常坚定说道:“萧南卿,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是什么意思?萧南卿拉着她皓白的手腕,想要问清楚。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怎么可能到此为止!
夏星眠扭头,面如死灰,眼泪布满整张俏丽的小脸,却还是笑着,恭敬有礼的欠了欠身子,“皇叔早些回去吧,今夜洞房花烛,莫让新娘子等急了。”
萧南卿呆立在原地,看着她上了萧墨川的马车。
马车里点着熏香,江上淋了雨,夏星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墨川看她失神的坐着,额前的刘海被雨水打湿,掏出一块锦帕想替她擦拭,却被她躲开。
“你自己擦!”萧墨川将锦帕递给她。
“谢谢!”她伸手接过。
萧墨川自责道:“若是孤不带你去便好了,现下你也不会伤心难过。”
夏星眠摇摇头,早晚都会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倒是要谢谢萧墨川,让她没有被蒙在鼓里,早日看清了萧南卿。
第82章
孩子没了
外面的客人已经走了好些,萧南卿无心应酬,面色阴冷的进了新房。说是新房不过是摄政王府一处闲置的院子,距离他的寝室甚远。
既然她一心想嫁给他,卢老将军又千叮万嘱要照顾她,便让她在这个院子里度过余生吧!
嬷嬷和侍女听到动静,连忙见礼,萧南卿抬手示意她们出去。卢曼云见萧南卿朝自己走来,羞涩的低下头。
萧南卿将她手中的却扇取下,随手丢在一边。
冷声道:“本王依约娶你,虎符在哪?”
“王爷,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如先喝了合卺酒。”卢曼云起身,倒了两杯酒,递给萧南卿一杯。
萧南卿目光收紧,推开那杯酒,表情阴鸷,“本王不喜欢说第二遍,虎符交出来。”
那杯合卺酒洒了一地,“王爷,我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妻,为何还这般冷待妾身?”卢曼云有些委屈。
“来人啦!”萧南卿的耐心有限。
“王爷。”聂青和聂白从外面进来。
萧南卿冷冷地瞥了卢曼云一眼,“替卢小姐收拾东西,送她回将军府!”
“喏。”聂青聂白得了吩咐,立刻开始在房间收拾。
卢曼云面色惨白,大惊失色,洞房花烛夜,他竟然要送自己回去。若真是如此,不但她颜面扫地,就连整个卢家也会蒙羞。
“王爷,为何?”她难以置信,萧南卿竟会如此绝情。
萧南卿面无表情道:“你我之间不过市场交易,竟然你没有遵守约定,本王只能取消交易。”
“不,不,妾身遵守约定。”卢曼云担心被送回家,迫不及待从枕下掏出一个绣帕,展开里面便是青铜虎符。
她颤巍巍的将虎符双手递到萧南卿面前,萧南卿冷着脸接过,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王爷。”卢曼云在后面唤着。
萧南卿至始至终没有回头,消失在夜幕中。卢曼云颓然坐在绣床上,今夜洞房花烛夜他就这么走了。
……
雨越下越大,伸手不见五指。夏星眠从萧墨川的马车上下来,两个侍女提着灯笼,一个嬷嬷撑着伞替她挡着雨。
“天黑路滑,小心点。”萧墨川掀开帷裳,对她叮嘱道。
“今天谢谢了。”夏星眠微微欠了欠身子,淡淡地说道。
萧墨川放下帷裳,表情凝重,微微闭目,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娃娃玩偶顿时四分五裂了。
“对不起了!”萧墨川看着那四分五裂的娃娃。
夏星眠看着萧墨川的马车离开,缓缓走进别苑,风吹翻了嬷嬷手中的雨伞。
没有了雨伞的遮挡,劈天盖地雨点落在夏星眠脸上,身上,她丝毫没有觉得疼痛。仰头看着暗色的天空,大笑起来,老天爷,你是不是看我可怜,同情我。
“娘娘,娘娘。”嬷嬷捡回雨伞,重新替她遮住。
却被她一把推开,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个世上有一种难过叫伤心欲绝,有一种痛苦叫撕心裂肺。
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糊在脸上,她嚎啕大哭,任泪水流干流尽。
光洁的鹅卵石被雨水洗刷,变得格外湿滑,她跌坐在地上,却又傻傻的笑着。
原来被心爱的人欺骗和背叛会这么心痛,就连呼吸都是致命的。
“主子,我们回去吧!”织锦撑着伞上前将她扶起。
夏星眠任由她扶着,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如同鬼魅一般。身子软的没有一丝力气,织锦又唤了两个嬷嬷将她一起扶到寝室。
寝室中掌着灯,夏星眠被扶到绣床上,织锦吩咐人去准备沐浴的香汤。
“啊”一个嬷嬷突然捂嘴大叫起来,惊扰了众人。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地上一滩血迹,从外面一直延续到屋内。
“娘娘流血了。”别院内顿时慌作一团。
夏星眠这才发现自己身下做的地方全是血,红的刺目,就跟萧南卿的喜服一样。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她捂住肚子,惊慌失措。
罗青依本已经歇息了,听到动静,胡乱披了身衣服便过来了。
夏星眠流血不止,被褥上一片猩红。
“快去烧热水,快去。”罗青依把完脉,心知大事不好。
主子身体向来不错,胎像也稳,怎会小产?这个孩子可是南宫家的希望,现如今没了,世子爷一定会大发雷霆。
……
摄政王府里彩灯和喜布还未撤去,书内里灯火通明。萧南卿看着掌心的青铜虎符,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为了这个东西,惹恼了夏星眠,值得吗?
从未见过她那般伤心难过,他心如刀绞,那一刹那他突然后悔跟卢曼云这场交易。今日太晚,她许是歇息了,还是明日去看她,跟她解释。
书房的门突然被撞开,聂白神色慌张的闯进来。
“没规矩。”萧南卿收了虎符,面色不悦训斥道。
“王爷,出事了。”聂白一脸焦急。
萧南卿不以为然,淡漠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聂白结结巴巴的说道,“别,别苑来人说,皇后,皇后大出血,似有滑胎之状!”
“你说什么?”萧南卿腾的一下站起来。
“皇后皇后大出血,似有滑胎之状。”聂白又说了一遍。
大出血?滑胎?怎么会?萧南卿的手在颤抖,高声道:“备马,快去备马!”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萧南卿在心中默念。翻身上马,拉着缰绳,飞速奔向别苑的方向。
别苑里乱成一团,一盆盆清水进去,染红了又端出来。
“娘娘,你使劲啊。”产婆神色焦急。
豆大的汗珠从夏星眠苍白的脸上滚落,身下的被褥被她抓得凌乱不堪。这种身心皆痛的感觉,犹如万箭穿心,生不如死。
“啊”萧南卿赶到时,寝室内传来夏星眠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萧南卿心如刀绞,便要闯进去。
“爷,产房不吉利。”一个老嬷嬷拦着他。
“滚开。”萧南卿推开老婆婆,闯了进去。
房内的景象让他心碎不已,夏星眠的指甲抠住床框,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墨色的青丝湿哒哒的黏在脸颊上。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大喊一声,鲜血淋淋的手中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小肉球。
第83章
萧南卿,我们到此为止
稳婆了看了一眼,直摇头,连喊“作孽啊”,这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
萧南卿冒雨过来的,全身被雨淋湿透了,头发贴在了额头上,末梢还滴滴答答的下着水珠。一条条的小水线,从额角沿到下颌。
他颤抖的伸出手,湿淋淋的掌心托着血肉模糊的肉团,他的心就像被凌迟了一般,一刀一刀,往下滴血。这是他的孩子,他跟她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
“王爷,您节哀啊,主子她淋了雨,回来的时候又摔了一跤。”织锦低着头小声安慰。
萧南卿也听不进去,他的视线模糊,满眼都是刺目的红色。高大的身躯跌坐在地上,跪爬到床榻边,将脸贴在她冰冷的额头上。
夏星眠的嘴唇发白发干,整个人就像一条干涸缺水的鱼,面色白中泛青,透着一股死气。空洞的双目多了一份难以掩饰的绝望之色。
她慢慢闭上眼,沉沉的睡去,朦胧中看到一个瘦骨嶙嶙,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出现在她面前。
“宝宝,宝宝。”她笑盈盈地看着孩子,一步步上前想将孩子搂在怀中。
小男孩冲她微笑,“娘,你是不是想我了?”
“孩子,娘想你了。”她伸手想将孩子揽入怀中。
可却扑了空,那孩子已经到了身后,她转身却发现,孩子浑身是血的哭喊着,“娘,娘,你为什么不要我?”
“没有,娘没有不要你。”她拼命摇头解释,想上前将孩子揽入怀中,可孩子却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
四周变得一片黑暗,她在黑暗中大喊,“宝宝,不要,不要走……”
她忽然睁眼,猛地坐起身子,房间里静悄悄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地血腥味。床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单手撑着额头睡着了。
窗外一片雪白,鹅毛大雪飘飘洒洒从空中落下,大地一片白。
下雪了?她还记得刚来楚晋的时候,外面也是下着大雪,一转眼已经一年了。
“星儿,你醒了?”萧南卿睁眼看她起身,关切的问道。
她昏睡了三天三夜,他担心的要命,一直在旁边守着。
看见他,夏星眠的眸光黯淡下去,瞥了脸看向窗外,淡淡地说了句,“下雪了,真好!”
“你饿不饿?厨房送来了燕窝粥。”萧南卿转身端来一碗粥,吹凉味道她唇边。
毫无血色的双唇紧闭,夏星眠冷笑一声,眸底的愤怒渐渐涌上来,幽幽的说道:“我的孩子没有了,吃东西他可以回来吗?”
萧南卿神色悲伤,缓缓低下头,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孩子在哪?”她开口问道。
萧南卿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匣子,他将还在放在里面。夏星眠接过匣子,打开看了一眼,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涌了出来,滴落在匣子里。
她的孩子,一个生命,就这样没有了,甚至都没来得及来这个世界上看一眼!
“我想把他埋了。”她声音沙哑,眼神冰冷空洞。
竹林边上有一颗小小的石榴树,当初种下的时候,织锦他们还说石榴多子,是好兆头。
夏星眠一身素白衣裙,在落满雪花的石榴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将那个冰冷的匣子贴在脸颊上。
突然又打开匣子,将脖颈上的九龙玉佩取下放了进去。恋恋不舍的放入坑中,低声道:“宝宝对不起,是娘没用,没能留住你,就让这块玉佩陪着你保护你好不好?”
她用手掬起一捧土慢慢盖在匣子上,萧南卿替她撑着伞,墨色的瞳孔中噙着泪,跟着一起用土将匣子盖上。
石榴树下多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夏星眠让他点燃纸钱,元宝香烛,还有那件她亲手缝制的婴儿服也一并烧了去。
“宝宝乖,下雪了,穿上娘做的衣服就不冷了!”皎白的脸颊上挂着点点泪痕,她哽咽道。
萧南卿心酸不已,直起身子,将她扶起来。她刚滑胎,身子尚未痊愈,不能吹风受凉,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子。
她依依不舍看着那小小的土坟,萧南卿担心她看着愈发伤心难过,扶着她进了寝室。
暮色下雪花漫天飞舞,不一会儿,那小小的土坟上便覆上一层白色。
屋内新添的炭火正旺,夏星眠坐在绣床上,手中多了一块锦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