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袭白裳的贺规。
慕绫烟掀起唇角，伤口扯得很痛，但仍旧露出一抹笑。
没想到他会第二次救了她。
“贺——道友，你来……我就放心……”
最后一个字节没有吐出来，因为贺规苍白的手推向她胸前。
另外一只手夺走紫焰真火。
慕绫烟错愕的回望。
眼中闪过震惊，受伤，和不甘。
她如断了线的风筝掉下悬崖，在那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贺规的衣袖。
衣袖被她扯下大半，对方手腕隐隐绰绰出现一枚红色的痣。
白色身影站在崖边，冰冷的俯视着她。
毫无血色的脸平静无波，黑漆的瞳仁透着睥睨之色。
“你……”
虚弱的声音消逝。
慕绫烟如破碎的落叶掉下悬崖。
闭眼之际，脑中萦绕的一直是那枚红痣。
为何……
就连那枚痣都是似曾相识。
……
“主人，她会死吗？”
“会。”
阿影背起柳闻非，望着远方无情疏离的背影。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深渊张着巨口，但他却觉得那个女子不会死。
因为他刚才醒的早，一切都看在眼里。
明明主人将护心蛊打进了她的身体。
为什么主人说她会死呢？
第45章
师姐她，可能陨落了
一年后。
昆山剑宗无忧峰峰主鹤玄，进阶化神境。
整个无涯大陆听了都为之一颤。
如今的修真界灵气稀薄。
五界之内，就连大乘境都只有寥寥一位，更别说渡劫境后的天人境更是几千年不出一个。
所以化神境不可小觑。
一个超强宗门一名化神境便能跻身强者前列。
而昆山剑宗如今有两名。
况且鹤玄还不足百岁，更是难能可贵。
昆山剑宗四方殿中。
太合真尊刚把出关的鹤玄叫来。
坐在上首的太合真尊眉目慈善，“不知师弟可有兴趣担任我昆山剑宗宗主之位？”
鹤玄垂眸，心里有一点惊讶。
他记得上一世师兄并不曾将掌教之位交给他。
不过那时候他没有去琅琊秘境，修为一直是半步化神，没有如此托付也正常。
“师兄境界深厚，心细如发，更适合宗主之位……”
“子规无心操持宗门事务，只想一心修炼。”
这便是在拒绝。
太合真尊叹了口气，“知你不耐烦操持这些琐事，老夫也没想到你拒绝的这么坚决。”
鹤玄袍服雪白，一双眼如神池之水。
毫无波动，亦无起伏。
晋升化神境的气势外放，比以前瞧着更加冰冷无情。
自己的这个师弟，越发没有人情味了。
“有劳师兄操持了。”
太合真尊无奈，但又拿鹤玄没什么办法。
“十日后便是你的晋升大典，可有什么要求？老夫吩咐青玉去办。”
安静站在一旁的沈青玉拱手行礼，“子规师叔尽可吩咐！”
鹤玄想了想，道：“没有特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大典之时用云雾茶即可。”
太合真尊捋了两下胡须。
“云雾茶？可是竹溪镇盛产的云雾茶？”
鹤玄：“嗯……”
沈青玉：“弟子一会儿就吩咐人去竹溪镇买茶。”
鹤玄本来点头，后来想了想：“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沈青玉巴结道：“师叔身份尊贵，怎么能去办这种小事，还是我派人去吧！”
太合真尊知道鹤玄和竹溪村的渊源。
想必是鹤玄想回去祭拜那对收养过他的夫妻。
“青玉，就让你师叔去吧。”
沈青玉：“好，弟子领命。”
殿内沉默半晌。
鹤玄：“师兄若无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起身要走之时，太合真尊问：“对了，都一年过去了，你那个大徒弟还没从秘境回来，不如将青玉派给你，你无忧峰也需要一个忙里忙外的大弟子。”
鹤玄脚步顿住。
眼睫垂下，遮住眸中光芒。
“师兄，不用了。”
说完便化作一抹流光飞向无忧峰。
太合真尊捋了捋胡须，忧心忡忡：“自打到了昆山便是这么冷性冷情的样子，如今他那无忧峰只有两个弟子在，还年岁尚小，不足大任。”
沈青玉被鹤玄拒绝也不生气，毕竟他更想做掌教的大弟子。
遂，说道：“也许鹤玄师叔有自己的想法。”
……
无忧峰小竹楼。
阮九九趴在一块大石头上面晒太阳。
她随手拿起一根枯树枝捅了捅自家三师兄。
“三师兄，你说大师姐什么时候回来呀，都一年了！”
“我好想念师姐做的杏花糕啊，而且她不在峰内那些灵兽总是半夜乱叫！”
叶晚星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愁容满面。
“是啊，这都一年了，师姐不会出什么事吧？”
「啪」地一声，阮九九一巴掌拍在叶晚星脑门上。
“三师兄你瞎说什么呢！师姐那么厉害又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出事？”
说罢她低头绞着襦裙的带子，惆怅地说道：“现在的问题不仅是师姐没回来，你有没有发现师尊这次出关后整个人更加冷冰冰了。”
“我站在师尊旁边，就跟掉进冰窖一样！”
叶晚星啧了一声。
“噤声噤声，师尊如今化神境你说这些小心他听到。”
阮九九转头低哼：“现在的无忧峰好冷清，二师兄也是一走几年都不回来。”
“除了峰内那些灵兽唧唧喳喳的，就没别的声响，我好生无聊啊！”
“唉！”
阮九九仰天长嚎的时候，叶晚星用力捅了两下她的肩膀。
“干嘛呀！烦！”
叶晚星低头：“师尊来了。”
阮九九：“……”
她马上转身，小声同鹤玄问安。
然后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鹤玄：“如此无聊便去修炼，无人督促亦不可懈怠。”
“弟……子遵命……”
叶晚星和阮九九战战兢兢回道。
鹤玄拧眉，视线幽幽落在这两个徒弟身上。
走时吩咐他们：“为师峰顶许久无人打扫。”
阮九九积极认错：“师……师尊，是我的错，师姐走的时候交代过，说您喜静让我三天去一次就行，我给忘了。”
“弟子错了……”
鹤玄眼瞳深邃，侧过脸望向其他地方。
叶晚星和阮九九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今天开始你和晚星轮流打扫。”
“弟子遵命！”
二人都不敢抬头。
直到视线范围内，那抹雪白翻飞的袍服消失。
他们才呼出一口气。
叶晚星道：“师尊如今的威压太强悍，我方才都透不过气了。”
阮九九：“师尊怎么都不关心师姐啊，师姐走那么久他都不问一问，也不派人去寻寻。”
两个人正在商量谁先去峰顶打扫。
突然无忧峰的禁制波动起来。
叶晚星桃花眼眯着，又睁开，惊喜道：“这气息好熟悉。”
阮九九高兴地拍手：“是二师兄！二师兄回来了！”
两个人坐着飞行法器。
眨眼就到了无忧峰阵法前。
许久不见的柳闻非穿着一身灰色布袍，墨发凌乱，笑的很牵强。
“三师弟，小师妹。”
“二师兄你还知道回来呀！一走就是两年，我们都想死你了，有没有给我带好玩的呀！”
阮九九率先扑到柳闻非面前。
柳闻非看到可爱活泼的小师妹和意气风发的三师弟。
想起自己辛苦寻了一年都不见踪影的大师姐。
他鼻子一酸。
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噙着泪。
叶晚星率先发现柳闻非不对劲，以往二师兄潇洒不羁。
如今浪荡刀客变的这么落魄就算了，怎么还哭了？
他心一沉，问：“二师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阮九九眨着天真的眸子。
“咦？二师兄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又招惹哪个女修被人家暴揍啦？”
柳闻非竭力忍着眼泪，声音沙哑。
“先去峰顶，我有重要的事禀告师尊。”
叶晚星和阮九九的心重重颤了一下。
飞往峰顶的路途中气氛很沉默。
到了峰顶宫殿前，柳闻非停下脚步。
他抬头望过去。
鹤玄正站在海棠树下。
印象里无忧峰种着漫山杏树，如今都变成了海棠和梨花。
好像是师姐的杰作。
鹤玄抬眼，嗓音淡淡。
“闻非回来了，游历两年可辛苦？”
柳闻非咚的一下双膝跪地。
他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块杏色襦裙的碎布。
碎布上面还染着血。
在这一刻……
这个年少成名，性情不羁的刀客流下两行至诚而悲戚的泪水。
“师尊……”
“大师姐她……”
“可能陨落了。”
峰顶一片寂静，万分压抑。
偶尔听到几只小兽，竟也是呜呜咽咽的。
叶晚星似是没听清，不死心地又开口问一遍。
只是细看他的手在发抖。
“师兄，你说什么？”
柳闻非抹了把眼泪，长时间积压的痛苦和难过瞬间爆发出来。
他哽咽道：“琅琊秘境，是我和师姐一起进去的。”
“后来师姐为了救我和苍梧派的人打了起来，但是这期间我被师姐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人是在崖下。”
“我爬上去，发现苍梧的人已经自爆身亡。”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块破碎的布料。
“我在深渊边缘发现了这块染血的碎布，师姐当日穿的正是这件衣裙！”
“后来，我在崖下和秘境里面寻了好久。”
“整整一年，直到秘境关闭我才出来。”
“可是仍旧不见师姐踪迹。”
第46章
她没有死，为什么还不曾回来
柳闻非脸色苍白，失神空洞的双眼昭示了他内心极度的悲痛。
有懊悔，也有愤恨。
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是个废物。
如果他修为再高一点，师姐就不会因为救他而死。
天边血色的残阳映照在无忧峰的花花草草身上。
明媚的海棠树被余晖投映，竟显出几分暗淡落魄之景。
阮九九率先说道：“不可能！师姐怎么可能出事，年轻一辈中师姐的修为可是最高的。”
“一定是师兄你没找到！”
叶晚星拿出慕绫烟留给他的纸鸟，注入灵力，少年哽咽，又残存着一丝期盼。
问：“师姐，你在哪里？”
“今年的年节都快到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说好的我们一起在峰顶吃暖锅，师姐说话不算话！”阮九九嚎啕大哭起来。
不过一会儿，两个眼睛哭的跟肿了的核桃一样。
院子里整个一团乱。
“安静……”
此言一出，抽泣呜咽声通通停止。
夕阳已逝，斜月高悬。
冰冷的月光洒在鹤玄雪白的道袍上面。
他冷淡的垂着眸，对于方才的景象一丝情绪都无。
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无心无情的天人境修士。
柳闻非心莫名凉了一截。
阮九九委屈的抿着嘴，叶晚星低着头。
“闻非先回去休息，十日后是为师化神境大典。”
“那师姐的事呢？”
柳闻非仰着满是泪水的面颊，执着地追问。
“再议……”
回答他的只有鹤玄极淡又无情的声音。
柳闻非紧攥着拳，手里杏色的碎布皱的一塌糊涂。
鹤玄转身离去之时，眉眼低垂。
“将衣料给我。”
柳闻非诧异的抬头，神情依旧倔强，“师尊，您说什么？”
鹤玄不语，视线落在染血的杏色碎布上面。
“给我……”
柳闻非不愿意，但对方是他的师尊。
他从地上站起来，布料交给鹤玄的时候，执拗地问。
“师尊，师姐如今下落不明，难道您就无动于衷，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或者说我们在您心里都不如一柄剑，不如你的大道，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