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宜姝十几年来在花楼里摸爬滚打,安墨对她是好是赖她自然看得出来,听了这番话,虽然心里有些不甘心,但她还是决定听安墨的。
于是她对安墨道:“你说得也对,男人都是贱骨头,太轻易得到都不会珍惜,我不能轻易被李瑜吃到嘴里。”
安墨:……
她刚刚,好像不是这么劝的吧?不过花宜姝能想开就好。
既然现在还不能霸占李瑜的处子身,就要好好照顾他,这样才能在他醒来时多刷点好感。
两人开始忙碌起来,给李瑜烤火喂水,而等到扒开李瑜头发,露出下边那一张英俊锐利的面庞时,花宜姝心里那点不能走捷径的遗憾彻底消失了。
幸好没有冲动行事,这个皇帝一看面相就是个薄情的,没准还真能做出吃干抹净后就抛弃她的事,安墨说得对,还是要徐徐图之。
也不知李瑜在漂流中是不是撞到了头,昏迷了许久,花宜姝和安墨一直守着他,等到快要傍晚时,等到花宜姝都困了,终于看到李瑜紧闭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眼来……
第8章
李瑜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山洞内潮湿的岩壁,不远处是树枝被火焰燃烧发出的细微荜拨声,一个穿得灰扑扑的小姑娘正坐在火堆旁打盹,而自己身边……李瑜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身,微微拧眉朝她看去。
那是个穿着男装的少女,束起的青丝沾着些许灰尘,一对眼睛微圆,左眉梢上一枚小痣,此时正惊喜地看着他,“您可算是醒了。”声音清润,笑颜灵动,像芙蕖花开,像星落如雨。
李瑜目光微微一动,“你是谁?”
李瑜昏睡时,花宜姝仔细端详过他的相貌,她说他生得一脸薄情相,自觉一点儿也没错。这人眉骨高、鼻梁挺,嘴唇薄薄两片,像锋利的薄刃,一看这面相,就是那种不怒自威、冷心冷情、高傲自矜的主儿,花宜姝见过许多男人,却没见过比李瑜长相更俊美、更锋锐的男人,倘使他进了花楼,一定是姑娘们最喜欢的那种恩客,床上对着这样一张脸,心情也能美上几分,但如果有的选,鲜少有姑娘会选择让这样的人赎出去,因为太冷,也太锋利了,割伤他自己不要紧,更可怕的是还会割伤身边人。
不过花宜姝不在意,因为他冷,她只会比他更冷,而且她这个人贪得无厌,她不但要分享他的荣华富贵、他的权势地位,还要占有他干干净净的身子和一颗真心。只是这么一想,花宜姝都觉得自己好坏,也只有这么坏的自己,才能以卑微之身,踏上万万人之上的高位。
但花宜姝没想到,这人的冷锐比她预想中还要深沉百倍,当他睁眼醒来,用一双寒星似的眼眸看过来时,花宜姝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然被人从暖被窝里拖出去扔到雪地里,又好像冷夜里被一柄寒刃架在了脖颈上,浑身上下冰冷僵硬。
这难道就是帝王威仪吗?
掩在袖笼里的手指微微发颤,花宜姝心里不由自主生出惧意。但随着惧意一块生起的,是她陡然沸腾的野心。她心想:我不比任何人差,倘使我也像李瑜一样生在帝王家,倘使我也生来荣华富贵高高在上,倘使我也能一声令下群英响应,那我只会比他更高贵、更骄矜、更威严!我运气差,没能投个好胎不要紧,眼前就有一条登天梯,只要能爬上去,一定要爬上去……
转瞬之间,花宜姝面上微微僵硬的笑容柔和了下来,心底那点惧意化作了澎湃的欲望,然而这一切,都被她压在了心底,一丝一毫都不会显露出来叫皇帝知晓。
见李瑜以手揉着额角似有不适,她身子往前挪了挪,正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然而下一刻,一声呐喊在她耳边炸开,花宜姝吓得一个激灵,控制不住身体后仰。
一刹那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的算计已经被李瑜知晓,对方暴怒之下大叫出声,下一步就是要将她斩首示众!电光火石之间,她和安墨被押上刑台砍掉脑袋的情景从她心头闪过,花宜姝面色都白了几分。
但是很快,花宜姝就发现,皇帝李瑜薄唇紧抿,他并没有开口。所以,刚刚听到那声男子呐喊,只是她的幻觉?花宜姝疑心是这几日自己过得太惊险劳累所致。没关系,不打紧,搏一搏,布衣变罗裙,拼一拼,荆钗变黄金。
花宜姝镇定下来,重新往李瑜跟前挪了挪,然而下一瞬,那男子的呐喊声又响了起来!
因为刚刚经历过一遭,这一次花宜姝没有反应太大,但她仍然眼神发直,身体僵硬。
【啊啊啊……她为什么又过来?!不要过来!】
【啊啊啊……她为什么停住不动了!混账,不要离朕这么近!】
花宜姝目光僵硬地转到面前人脸上,李瑜此时并未看她,他俊美的面孔上眼睫微垂,眉心微拧,薄唇抿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而花宜姝耳边,那道男子声音还在不停响,比夏日里的蝉鸣还更聒噪。
【啊啊啊……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朕看?她想干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朕的军队呢?朕的贴身侍从呢?这些人干什么吃的?怎么还没有找到朕!】
【啊啊啊……地上好脏,这个洞里好潮!竟然就将朕放在了地上……好脏好脏,太脏了,衣服上全是沙子……】
【啊啊啊……头发也有点痒,一定是泡了不干净的水!】
【啊啊啊……朕要沐浴!朕要换衣裳……】
花宜姝:……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了心头,她压抑着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对方。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李瑜时,那个聒噪的声音瞬间消失了,与此同时,李瑜冷淡的声音响起,“你做什么?”
他锐利的目光投射而来,冷如天山积雪,却再也不能叫花宜姝心生畏惧,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疯狂地叫嚣,然而这一切暗潮涌动,都被压在平静的湖面之下。在李瑜面前,花宜姝缩回手,秋水似的眸光羞怯地移开,她声音轻缓,“您别误会,只是想为您擦擦身上泥沙。今早,我和妹妹在山上歇息,无意中看见您飘在河水里,便将您从水里带到这儿来,只是男女有别,我们不便为您脱衣擦洗,还望您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