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圣旨已下,这桩婚事板上钉钉且天下人尽知,她亦成了京城贵女们人人艳羡的对象,只因她这个未来太子妃的身份。
身后有手握兵权的侯府撑腰,前方更是有僅朝的储君携手,世人皆道她姜娆何等风光。
可笑上一世,姜娆也曾暗自欣喜,觉得自己不负身为姜氏女所担当的责任。
只是今时今日,姜娆再不是原来懵懂无知的姜娆,她只会对这道圣旨憎恨,鄙夷。
按照前世的时间脉络,她与穆凌将在陛下降下赐婚圣旨两年后成亲,所以,她只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来改变原定轨迹。
她不能够坐以待毙,却更不能明目张胆地抗旨不从,既然帝家早已对姜氏握权忌惮不满,她便断然不会莽撞行事,给他人以把柄。
除了她的婚事,靖和八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她父亲和兄长在边境,以少胜多大胜北蛮,父亲也因此得陛下赏,能够回京探望家眷。
姜家男儿浴血边关,非召不得回京。而姜家女眷,除了姜夫人一身武艺随夫出征外,其余皆娇养在京城。
其中缘由自不必说,朝臣掌兵符在外,女眷留京自是皇家威慑。
如今父母兄长能够得召进京,一家团圆,姜娆如履薄之路,终是能得些宽慰,就算不为自己,她也要为家人搏上一搏。
看着此时春杏和小桃慌乱的神情,她知自己刚才的反常定是将她俩吓坏了,她没法解释,只好去寻了旁的话题,“阿姐还没有回来吗?”
姜娆是家中幺女,上头除了有位哥哥,还有位嫡亲的姐姐姜媛。
只是不巧,她再次醒来时,长姐却已经在承恩寺为姜家军虔诚祈福,姐妹俩至今还没见着面。
春杏看姜娆情绪稳定下来,这才肯松开手,回答道:“大姑娘传回书信,知晓你突染风寒,已经从承恩寺往回赶了,应该后日就能到。”
姜娆正欲再问些什么,小桃却端来一碗黑乌乌的东西,抬手递到她面前,“这是许太医开的药,姑娘快先喝了,等凉了怕失了药效。”
她身子虚弱,药定是要喝的,即便内心抗拒,姜娆还是配合地接过了药碗。
“……”一饮毕,姜娆精致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只觉得生无乐趣。
许太医还是那个许太医,不管前生今世,他老人家配的药,还是一如既往,苦的要命。
之后二人服侍姜娆梳洗完毕,从屋里出来后,小桃突然拉住春杏,松了口气一般说道:“我先前总觉得姑娘病了一场后,好似像变了一个人,到了今天我才终于放下心来,这二小姐还是咱们那个,自小就怕吃苦药的二小姐。”
春杏点了点小桃的头:“瞎担心,姑娘又怎会是别人?”
*
两日后,姜娆终于盼到了阿姐归家,她当即克制不住内心喜悦,急忙跑去门口相迎。
看着阿姐举止端庄地从马车上提裙迈下,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之仪,姜娆脚下奔跑动作突然一顿,脑海里莫名闪过前世,她与阿姐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
那时姜媛被情所伤,因是未出阁便与一书生相好,贵女名声被侮毁殆尽,为了不影响姜娆的前程,姜媛便决绝与侯府划清关系,从此削发为尼,余生常伴青灯古佛。
分离那日,她亦是从侯府门口送别长姐,两人从此再不复相见。
可如今再一细想,她阿姐从小受宫中嬷嬷教导,自幼便将礼仪功夫习得熟练,女德女戒更是烂熟于心。
如此知礼守礼的阿姐,又怎会愿意为了一书生,不顾家族名誉,未出阁前几就赔上女儿家最珍视的清誉?
“娆儿,阿姐只离开了不足半月,你就足足瘦了这么一大圈?”
姜媛怪罪的声音将姜娆的思绪拉回,反应过来时,阿姐已经凑上前来,一脸的担忧不满。
姜娆则看着眼前这张骨肉至亲的鲜活面庞,第一次切实体会到,自己真的重新回来了,一切尚存生机。
“阿姐……”姜娆再忍不住满腔委屈,奔上前去哭着抱紧姜媛,嘴里喃喃地道,“我好想你们,又担心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好怕一觉醒来你们又会离我而去。”
“莫不是真的烧坏了脑袋?”姜媛担忧地抚了抚姜娆的脸颊,接着抬眼往她身后瞧去。
后面的春杏会意,赶忙解释,“姑娘身体是无碍了,只是……只是偶尔会说些胡话。”
姜媛放下心来,只以为姜娆是过于想念家人,“娆儿放心吧,如今我朝将士边关大胜蛮军,爹娘和铭儿差不多半月后就能抵达京城,我们一家很快便能团圆了。”
紧接话音一转,姜媛又恢复了身为长姐一贯的威严,“所以,你若不在半月内把肉养回来,爹娘该说我这个长姐在家,虐待幺妹了。”
“才不会。”听阿姐故意逗笑,姜娆愁容散去,脸色终于见了喜色。
晚饭过后,姜娆又独自去了阿姐的住处,琬琰居。
有些话,白天当着众多下人在,自是不方便多说,太子多年运筹帷幄,说不定侯府内早已布下东宫眼线,此刻便已有人与他里应外合。
现在家中,除了阿姐外,也只有春杏和小桃能值姜娆信任。
到了阿姐房中,姜娆假意环视一圈,然后故意扬声说道:“翠苹,月梨,我有体己话要同阿姐说,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月梨正欲恭敬退下,翠苹却忍笑调侃了句,“从前姑娘们有事绝不避着我们几个,如今都长大了,是有女儿家秘密了呢。”
姜媛忍俊不禁,“行了,不许打趣娆儿。”
见月梨、翠苹退下,姜娆脸上羞赧的神色顿然消失,转而换就一脸忧色,姜媛立即察觉,握上姜娆的手安抚。
“你有何事,可说与阿姐听。”
“阿姐。”姜娆顿了顿,再开口时,眼中已尽是坚决,“娆儿不想嫁入东宫。”
姜媛惊得皱起眉头,下意识环顾四周,而后赶紧压低声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发生了什么……他东宫之主害得姜氏满族被诛,男儿含冤赐死,女眷受辱自尽,他们之间此生已是仇深似海,又如何能再论嫁娶?
可是,这一切又如何能说与阿姐听。
末了,姜娆只是摇了摇头,解释说:“娆儿只是盼望能寻得一位自己真心爱慕的郎君,不管他地位如何,或者家世尊不尊贵,我都不在乎。”
如果彼此不是真心交付,宫门侯府,宅大心空,又究竟好在哪里。
姜媛思索着姜娆话中的言外之意,半响,突然半捂住嘴巴,恍然大悟似的地开口,“难不成你心中钟意之人,是宸王殿下?”
“怎会……”
那位二皇子常年不在京城,她甚至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何来钟意一说?
姜娆正欲开口否认,却听阿姐已然在认真分析。
“宸王殿下的母妃是宫婢出身,他无母系力量可依,身份自是不如太子尊贵,不过宸王殿下天资极高,又能文能武甚得陛下喜爱,如今除了太子殿下,宸王也算得是京城贵女最心仪的男儿了。”
姜娆无奈赶紧将其打断,“阿姐,我方才说的无论身份地位如何,不是定要在皇子之间做比较。”
“既不是皇子,那莫不是哪家伯爵府的世子?”
姜娆一下被问住了,她此番重生回来,一心只想着如何避开与太子的婚约,却没仔细思虑过,既非太子,当择何人。
姜家世代握兵戍疆,只要兵权还在,即便万般周折终使婚约被废,可太子仍会介怀忌惮。
若将来当真是穆凌继承大统,恐怕新君立威,首当其冲便是立在是她姜家。
所以,若想真正偏离原轨,保侯府安宁,她就必须寻一位,将来太子不能惹,又不敢惹的厉害人物来庇护。
北倾王,陈敛。
姜娆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
上一世,太子穆凌在她临死前,曾得意扬言自己因招揽了北倾王而实权大增,姜家不再是他背后唯一的军事拥护者,所以被他残忍反噬。
如若此番她能阻止陈敛入太子麾下,并寻其庇护,那么穆凌便也不会轻易与侯府交恶,这是当下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想到这,姜娆心里隐隐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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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章
◎军营初遇◎
“阿姐,你可曾听说过军中有位陈敛将军?”姜娆试探似的问道。
姜媛不解三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仔细想想后说道:“似乎没什么印象,可是我姜家军的人?”
姜娆摇了摇头,陈敛此人她前世并未亲眼见过,只因他少年英雄又有传奇事迹,得不少京城贵女爱慕,所以他的传言姜娆便听闻的多了些。
可惜,她以前从未用心记忆,所以现如今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只知道陈敛初入军营是在宸王账下,后交战北蛮立下大功,其他便一概不知了。
此时父亲兄长皆不在家中,侯府内无男子可让姜娆打听,至于其他下人,她并不完全信任。
如此一拖,便足足过去半月,直到父亲传回家书。
本以为大军月末至,不想途中遇天灾。
南方洪灾泛滥,官道损毁严重,姜家军南归日程只得拖延。
情形危急,姜元庭当即决定调一支小队疏通官道,他和夫人亲自留下帮扶灾民。
姜元庭将虎符交与姜铭,派其率大军先行回朝,面见陛下。
回程缓慢,直到六月初,姜铭才率大军风尘仆仆赶至都城,士兵驻扎城外,他携众将领进宫复命,上交兵符,并说明路途遇灾,父亲延期而归的消息。
皇上接过兵符,当着众臣子的面封了姜铭为镇国大将军,姜铭年少得此殊誉,可见陛下对靖安侯府的倚重。
而后又下旨大摆三日宴席嘉奖将士,统记此战表现勇猛出色者,赏黄金百两,加官进爵。
*
靖安侯府内。
刚得到内廷消息的姜媛,连忙就去了琼琚阁,她拉上姜娆的手,面上尽是喜色。
“娆儿,大军已驻扎在城郊,陛下赐宴,特意恩准将士亲属今日可进营探望,想不想跟阿姐去见你二哥哥。”
虽暂时见不到父亲母亲,但二哥归家自是万般欣喜。
姜娆随即喜上眉梢,“当然要去,待我交代下去,让他们备上二哥哥最喜欢的兰露酒。”
姜媛赶紧把人拦住,“瞧把你开心的,佳酿都已备足,陛下自是赏赐丰厚,不过这三车经年的兰露酒,算是我侯府对将士的一点心意。”
此话说完,姜媛欲言又止,接着凑近到姜娆耳边小声低语,“我们申时出发,你待会去交代春杏小桃,让她们为你重新梳妆打扮一番。”
姜娆失笑,“就这小事,阿姐为何表现的神神秘秘。”
姜媛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还是开口解释,“今晚城郊的庆功宴自是热闹非凡,听闻太子殿下和宸王他们到时也会露面。”
原是为了这个。
阿姐为她将来打算,话中含义自不必多言。
只是一瞬间,姜娆眼中温柔尽散。
穆凌,没想到此生这么快,我们又要见面了。
前世我曾问你,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亲手杀之,你懂不懂其中滋味,你当时并未正面回答,此生我再站在你面前,因时机未到,只得再次体悟其中苦涩与不甘。
我拼命想掩住的恨意,你看向我时,可会有所察?
“娆儿,你怎么了?”见姜娆愣神不语,脸色也变得沉重,姜媛担忧地推了推她的手臂。
姜娆回过神来,无从解释,只好另寻话题搪塞过去,“我就是在想啊……何必特意打扮,与两位殿下又不是从前没见过面。”
没等姜媛开口,姜娆又狡黠地笑了笑,接着摇了摇阿姐的胳膊,撒娇似得说道,“难道娆儿不精心打扮,便不美了吗?”
姜媛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说着:“自然甚美,三妹僅朝第一美人的称号岂是白得的。”
“阿姐……”
此话确实说得不错,姜家女儿之姿容早已冠绝天下,长女姜媛生得端庄大气,性格温婉可人,加之从小研读古籍,谈吐不俗,已是难得的佳人。
可幺女姜娆则更胜一筹,举止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可偏就生得一双勾人的狐狸眼,一颦一笑间平添几分的妩媚妖娆,一眼望去便是张扬的美艳。
两女一雅一妖,姜氏女的美名早已远闻于四国。
*
京城外。
军队驻扎营地已四方燃起篝火,为庆姜家军大胜北蛮,御前军、巡卫营等兄弟军更是前来同贺,场面好不热闹。
等侯府的马车驶达城郊时,见军营门口的守卫士兵都已不在,只一姜铭的副将李虎原地站得笔直,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见姜女从马车下来,当即恭敬行礼,“属下参见二位小姐,世子正被御前军大统领拉着喝酒,此时抽不开身,所以特命卑职前来迎接。”
姜媛在前,把人扶起,“今日大家开心,喝些酒自是无妨,我和娆儿从侯府带了些经年的兰露酒,你快叫人来,将佳酿分与三军将士。”
“是!”
兰露佳酿自是稀罕物,今日马车携来的这些更是陛下御赐,李虎识得此酒珍贵,拜谢后赶紧去寻兄弟搬下。
姜媛这边正忙着指挥卸酒,一旁的姜娆却向里抬眼张望。
她饶有心事地想,今日城中有头有脸的军官将领都齐聚于此,那想必陈敛也会在这军营的某一处。
她显然无法直接向李虎或是旁人开口打听,只能等着待会见到二哥哥时,拐弯抹角地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