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
陆明渊温和道,“你已经教给他们安身自保的武艺,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泰然自若。再说,咱们大当家的孩儿,必然都是能独当一面的!”
听着陆明渊的话,阮阮颇为自得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爹爹!阿娘!”
正是甜蜜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叫嚷声,那尖锐的声音感觉能把房顶掀翻,阮阮和陆明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两人收拾了衣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一个小小人影嗖地冲了过来,扎扎实实地埋入了阮阮的怀里。
阮阮蹲下身来,搂住小小人儿,怀远埋在阿娘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衣衫,埋怨道,“你们回来都不叫我,我到现在才知道阿娘回来了呢。”
陆明渊上前揉了揉怀远的头顶,笑道,“好没道理,你自个儿和环儿他们跑后山玩,见不着人影,反倒怪我们没通知你。”
“爹爹!”
怀远听到爹爹打趣的话,也不好意思起来。
阮阮看着怀里这个长着一双狭长凤眼,唇红齿白的孩子,浑身圆滚滚的,如同年画上的善财童子。阮阮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软肉,痒的怀远受不住地大笑起来。
“在家可有听三娘,爹爹和哥哥姐姐们的话?”
“听啦,听啦!阿娘,我好想你呀。”
说着,怀远又似没了骨头一般,粘在阮阮怀里。看着陆明渊不赞同的神情,阮阮笑着将小胖墩抱了起来,细细问了他这几个月来的饮食起居以及好玩的新鲜事。母子两个一说一笑,十分融洽。
用过晚饭,一家人聚在一起又说了好些话,直到亥时,三娘才催着几个眼巴巴望着阿娘的孩子各自回了房间歇息,阮阮和陆明渊也得以松了口气,回到了房间。
一时半会也睡不着,陆明渊便拿了本书,倚靠着床柱,看了起来,而阮阮则将头靠在自家夫君的腿上,听他念着书里的内容。
“方朝华而晚敷,比晨露而先晞......”
“这诗讲的什么?”
陆明渊见阮阮好奇,便耐心解释道,“这首诗是一位父亲,失去了年幼的女儿,伤心欲绝之下写下的诗作。”
听到这话,阮阮瞧了瞧陆明渊的神情,见他突然落寞下来,柔声道,“这趟去了京城,我倒是见到一位夫人,她也是如诗句里一般,失了子女,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明渊眼神暗淡,语气也不自觉地低落下来,“那这位夫人想来定是日日煎熬,生无可恋。”
“嗯,听别人说,她衰老了很多。”
阮阮握了握陆明渊的手心,又道,“说来也巧,这位夫人夫家也是姓陆。”
话音刚落,陆明渊眼底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嗓音颤抖道,“娘子可知道这是哪家的夫人?我家乡在京城,说不定是认识的人家。”
阮阮一眼不错地望着对面的人,低声道,“那是顾桓之认识的人家,听说是陆清风,陆太傅家。那位夫人看起来也有近五十岁了。”
“陆太傅……”
陆明渊呆愣地抓着手里的书册,纸张快被攥破了都没注意到,阮阮叹了口气,将他的手轻轻拽住,从手里头把受苦受难的书册拿了出来。
“夫君可是认识这家?”
陆明渊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娘子,这位夫人看起来还好吗?可有……可有什么病痛?那位陆太傅,又如何了?”
阮阮柔声回复道,“陆夫人看起来颇为憔悴,但听她说话的中气,想来并没有什么大的病痛。我在相国寺见着的她,那时她曾说过她在长明殿里头为早逝的子女点了两盏长明灯,年年都会来续上香火。这位陆夫人必定爱极了子女。”
陆明渊压抑下眼底的酸痛,重新靠回到床头,握紧了一旁阮阮的手,“娘子,这位夫人,是我……我家曾经的世交好友。”
阮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瞧她面貌,依稀可以分辨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呢。”
说着她便将手指搭上了陆明渊的眉毛,从眉宇往下,一点点触摸,黑长的剑眉,圆圆的杏眼,挺直的鼻梁,以及嫣红的唇瓣……
“说起来,夫君的样貌倒是很像那位夫人呢。”
听到阮阮冷不丁开口说的话,陆明渊诧异地望向娘子,不知该如何回复。
阮阮轻笑一声,“我对这位夫人极好奇,便抽了空偷偷去了趟陆太傅府,也瞧见了那位陆太傅。”
“陆太傅和夫君一样,一身的书卷味。整个太傅府空空荡荡,也没什么玩笑声,幸好有小辈们经常上门请教学问,还有个叫子衿的小姑娘会来府上长住陪伴陆夫人,倒也不算孤单。”
听着娘子的叙述,陆明渊也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夫君可见过那位玉成公主了?”
陆明渊没想到娘子会突然提及玉成,愣愣地点了点头,“嗯,县令在府中设宴,邀请了我前往陪同赴宴。”
阮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这位玉成公主竟然是陆夫人的外孙女呢!她早逝的女儿正是玉成公主的亲娘。”
接着,便听到阮阮继续说道,“这陆家啊,也真是可怜,明明是一品太傅,家里头又是百年清贵的世家,却落得个子女早逝,唯一的外孙女也要和亲北辽的下场。”
陆明渊哑声回道,“可不是么……”
“好了,不说他们了。”
阮阮重新躺好在自家夫君的腿上,“夫君继续念书吧。”
陆明渊重新拿起了书册,想要继续念下去,只是脑子里却如同一团浆糊一般,什么都干不了。
他望着阮阮安然地躺在自己腿上,闭着双眼,全然信任自己的模样。
心里头忍不住地浮现出那夜在宣洲瓦口城外,娘子对着自己叙说的过去,那真挚,毫不保留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心。
他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一种瞒着自家娘子的欺骗感。
陆明渊小心翼翼地琢磨着用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子……”
“嗯?”
“有一事,我想跟你坦白……”
阮阮见他一脸的郑重其事,又重新坐了起来,“何事?”
“其实……其实这位陆夫人是我阿娘,陆太傅是我阿爹,而玉成公主是我阿姐的孩子。”
阮阮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知道一直瞒着娘子,是我不对”,陆明渊自顾自说着,却突然卡了壳,“娘子,你知道?”
阮阮抚平陆明渊紧皱的额头,笑道,“我又不是傻子,夫君反应这么大,我如何能不知道?况且,那长明灯上白纸黑字,写着你的生辰,正是八月十五。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陆明渊苦笑一声,“原是我作茧自缚,竟还想着瞒着娘子。”
阮阮将头靠在自家夫君宽阔的怀中,轻声说道,“我自然不会跟夫君计较,只是,若是将来夫君再有事瞒我,我可……”
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陆明渊赌咒发誓,“明渊若是有事欺瞒娘子,必然叫我孤苦伶仃,肠穿肚烂而死。”
阮阮啪地一下打上了陆明渊的后脑,就像教训怀宁他们几个一般,板起脸来,说道,“胡说什么呢,呸呸呸,乌鸦嘴。”
陆明渊嘿嘿一笑,揽过自家娘子,“放心吧,以后必然不会再有事欺瞒娘子了。”
“既然陆夫人和陆大人都极为想念夫君,夫君为何不回京城呢?若是他们见你仍然活在世间,必定高兴极了。”
说到这,陆明渊抿了抿唇,摇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涉及到怀远的身世,娘子,这件事咱们以后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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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出发
◎话一说开,陆明渊只觉得心头的石头终于移开了一块,得以喘息片刻,他又向娘子细细询问了爹娘……◎
话一说开,陆明渊只觉得心头的石头终于移开了一块,得以喘息片刻,他又向娘子细细询问了爹娘的种种,听到他们一切尚好,才真正放下心来。
阮阮瞧了瞧自家夫君白嫩的脸庞,想起初见他时,那副文雅又迂腐的气质,真是和那位陆太傅如出一辙。
【星辰大海:果然,小陆同学瞒的够深的,只不过……】
【小仙女本仙:只不过大家早就猜到了!】
【吃瓜的猹:哈哈哈,没错!】
【非洲黑球:我猜小陆同学在京城一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后头的事说不定深着呢。】
【草莓酱:同意!】
阮阮扫了一眼弹幕,也表示赞同。
而一旁的陆明渊欲言又止,坦白道,“娘子,玉成她,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托一刀走镖时,给袁三爷带了信,希望他能留意下。”
阮阮点点头,“若是谁欺负了她,你便告诉我,就算深入北辽都城,我都能将那人大卸八块。”
陆明渊自然知道自家娘子有这本事,他轻声回道,“和亲队伍庞大,如今仍在通洲境内,恐怕还有一月才进入宣洲。咱们静观其变,只是,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太踏实。”
阮阮见自家夫君蹙着眉头,爽快道,“既然你这么担心,在这里心焦地等信,不如我们收拾收拾过几日就出发去宣洲。”
听到这话,陆明渊有些呆愣,娘子说了什么?去宣洲?这么轻易就下了决定吗?
见自家夫君一脸的不可置信,阮阮忍不住地捏上了他的脸,边揉边笑,“镖局如今有一刀、卉卉还有算盘张,我也不用多操心,村子里练武有祝甘和鲁爹,况且,安阳县县令又是咱们相熟的李元通。”
“咱们在这也算是地头蛇,既然没什么事,去一趟宣洲又是什么难事?”
阮阮又道,“而且袁三来信,宣洲齐辽通商,已经很是热闹了,我们不如一同去望一望。”
陆明渊心头一暖,只是还是有些迟疑。
“放心,这次把他们几个小的一起带上,还有三娘,咱们一起去祭拜下阿娘和阿爹,顺道让他们见见世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不是你常说的么?”
阮阮同他夫妻这么多年,自然知晓他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是什么含义,一见他迟疑,阮阮就开口将他的疑虑打消。
两人又敲定了一系列计划,才最后定下了这件事。
第二日一早,阮阮就同三娘还有几个孩子说了要前往宣洲,怀静和怀远本就天天在家里闷着,一听说要出远门,立马开心地整个院子乱跑。
怀致也在一旁傻笑,拉着阮阮的衣袖,小声道,“阿娘,咱们何时启程啊?”
阮阮想了想,回道,“等府试放榜,我们就走。”
“啊?”
怀致抿了抿嘴,虽然有妹妹押题,心里也有底,但仍旧有些担心,“若是我落榜了......”
陆明渊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是你落了榜,自然要跟在我们身边,随时随地监督你学习。”
听了阿爹的话,怀致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嘿嘿傻笑着点点头,也冲进了院子,和怀静,怀远疯玩起来。
站在一旁的司空珏脚下一顿,又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想被跑过来的怀静一把拉进了热闹里头。
望着前头因为奔跑,飞舞起来的发丝,以及怀静晕红的侧脸,司空珏觉得自己心里刚刚好像漏跳了一拍似的,惊慌地像是怀揣了一个小兔子。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难道你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宣洲玩?”
“不是......”
怀静挑了挑秀致的眉眼,反问道,“那你是觉得你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你不是咱们家的人吗?”
司空珏握了握拳头,垂下眼眸,低声道,“本就不是......”
“不是你个头。”
怀静啪地一下打上司空珏的后脑,转身就跑向阿爹和阿娘面前,告状道,“阿娘,爹爹,小师弟要叛出师门啊!”
司空珏赶忙抬头,“我哪有!”
怀静双手挽在胸前,得意道,“你难道没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你都说和我们不是一家了,难道不是要背叛阿娘吗?”
司空珏白了一眼,师姐强词夺理的功夫又上一层楼了!
阮阮听着两人的官司,看了一眼仍旧是小豆丁的司空珏,想到他家那头乱七八糟的一堆亲人,不自觉就带上来些心软,“阿珏,你和怀静,怀致一样,既然拜我为师,自然和我们就是一家人。至于你那个司空家,我觉得,有不如就当没有。”
“是!师父!”
司空珏心里头对师父的话,深感赞同,不由得对安良村这个小院子多了一丝眷恋,这也是自己的另一个家了......
等到报喜的差役们再一次敲锣打鼓地从县城来到了安良村,领头的村长以及一众村民个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陆先生亲自教出来的学生,最差也是个童生呀!
何况,这人还是陆先生的亲儿子!
想想陆先生在安良村办了近七年的村学,从一个仅有小几十人的小学堂,到如今快上百人,又扩建了好几番的书院,真是给这小小安良村太大的好处!
前几年对大当家和陆先生还颇有微词的村长夫人,自从去年自家唯一的幺儿考上了童生后,恨不得对陆先生以及大当家感恩戴德,日日都要送些吃食过去。
像这样的人家,安阳县十里八乡,每个村上都有那么好几个!
陆先生教书明理,带着小娃娃考取功名,而大当家教人习武,做人做事,学的好的,还能在镖局谋一份活计,每月的工钱存下来,一两年就能在县城买套小院子!
这样的生活,比起好几年前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简直好过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