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看见魏元洲徒劳向前伸着手,劝道:“他们急着回家,带这么多反倒不方便赶路,魏大人的好意我就替他们谢过了。”
“唉——”魏元洲叹了口气,垂头懊丧地对表哥道:“不知卓大人可有空,要不去喝两杯?”
表哥对魏元洲请客的邀约可不像唐铮生那样觉得为难,对我道:“你先回家,我陪魏大人去喝几杯。”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表哥便和魏元洲向着最近的酒楼走去,头也不回,我叫都叫不住。
也不知魏成勋去了何处,怎么没来管着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处靠近城门的地方发现了他——原来他正跟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介绍旭京这十几年以来的变迁。
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话题是怎么绕到这上面来的,总之我靠近的时候,正好听到魏成勋说:“是,东南西北四面的城墙都翻修过,巡防的方式那肯定经常调整,这几年除非特殊,就是像之前司空家豢养的死士在旭京潜伏多年的情况,基本没再出过命案……”
老翁听了魏成勋说的,继续好奇地打量四周,像久闻旭京盛名却是头一次来似的。
我问魏成勋:“这位老翁跟你打听旭京的情况?”
魏成勋点点头。
我心中略有些不安,“他问你你也别说这么详细啊,谁知道是不是别国细作……”
魏成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看着不像。”
“细作看着像细作可还行?不早被巡防营逮了吗?”我刚说完话,那位老翁便转回身来,我赶忙闭嘴。
魏成勋说的对,这位老翁年纪虽大,精神却是相当不错,神情坦荡五官端正,怎么看都不像细作。
老翁看到我突然冒出来,挺自来熟地问:“小姑娘,你也想跟我说说旭京这十几年来的变化?”
我看着老翁那张容光焕发的脸,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就是看着您觉得有些眼熟。”
老翁仔细打量着我,深有同感道:“我看你也觉得眼熟。”
于是我和老翁同时陷入了对“对方是谁”这个问题的沉思。
“哎呀,太傅大人您怎么自己个儿过来了,再怎么也要让老奴陪您一起啊——”随着声音而至的,是一身普通打扮的宫廷内侍,这位内侍我见过,所以即便穿便衣还是叫我认了出来。
经这位内侍一提醒,我也总算想起了这位老翁是谁,结巴着打招呼:“太、太傅爷爷——”
郑太傅听我对他的特别称呼,也迅速认出了我,惊喜道:
“小翎?”
第109章
我与郑太傅相认之后,立刻邀请郑太傅去我家——当然是我娘家单府,要把三朝元老一国重臣往东平王府这个奸臣府邸带,我暂时还没那个胆色。
郑太傅很高兴地答应,并且在得知我和魏成勋认识以后,又问了句能不能把魏成勋捎上一起,我赶忙应下。
走在路上,魏成勋小声问我郑太傅为何要捎上他,我回答道:“不能确定他心里到底怎么想,如果是好事的话,那可能是很看好你这位年轻后生。”
被三朝元老看好的意义不一般,以郑太傅的资历,他看好的人一般而言都会得到重用但是……
我挠了挠脸,略有些愧疚地对魏成勋道:“但是因为我爹的事,朝中如今对郑太傅的眼光颇有疑虑,换做以前,你如果被他看好,以后必定也是一路官运亨通。”
魏成勋对此倒是很豁达,抱着手道:“仕途终究要靠自己来挣,有助力固然好,没有也不算糟,我无所谓。”
虽说我和郑太傅已经多年未见,但把他错认成他国细作这事还是相当尴尬。我小声告诉魏成勋一定要把我们刚才说的话都烂在肚子里,他点头表示理解。
今日恰逢父亲休沐,母亲无事可做,正好有空招待郑太傅,我让门房去往东平王府递了话,告诉姐姐这件事,然后便坐回桌前,和魏成勋一起听郑太傅和父亲谈天。跟着郑太傅一道来的宫廷内侍则与我们隔着一段距离,坐到一边。
郑太傅叫他过来一起聊聊,他摇头拒绝,说太、祖有令,内侍不得参政,郑太傅笑他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没变,始终谨言慎行,也难怪成为宫中资格最老的内侍,后者但笑不语。
这几年父亲和郑太傅一直都有书信上的往来,父亲每次都会通过信件告知郑太傅旭京城最近发生的新鲜事,但文字的表述终究不及看到实物,郑太傅对旭京城十几年以来的变化依旧感慨万千。
大概人上了年纪以后就喜欢回忆以前,偏偏他们回忆的还是我没出生或者没记忆的时候,我插不上话,听着也觉得无聊,不禁打了个哈欠。
哈欠才打到一半,一声清亮的“太傅爷爷”把我剩下的半个哈欠也吓了回去,我回头一望,看见姐姐大着肚子,由姐夫一路搀着,向这边招手,神气活现地往这儿走,后面还跟着檀旆,此情此景更是叫我彻底清醒。
三朝元老和奸臣之子的会面竟这般顺理成章,我错了,我不该告诉姐姐这件事。
郑太傅是父亲的老师,对我和姐姐都很好,像家里的爷爷对孙女那样好,只可惜我印象不深没什么感情,但姐姐不同——她小时候调皮捣蛋,比我还能上蹿下跳,大多时候都是郑太傅陪着以防她摔着,所以感情比我深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