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扬的大雪也是一番独特的美景,姐姐和王妃坐在一边看其他人玩闹,时不时还评价一下各人打雪仗的水平,比如檀旆擅长偷袭檀晖扔得准管家雪球做得结实等等。
东平王饮下一口热酒,用只有我和蒋玮能听到的声音说:“前两天我进宫,跟陛下谈论起当年的赌约——承认我输了。”
我与蒋玮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们都知道我与陛下打了什么赌,此时就不必假装了。”东平王遥遥望了一眼自己次子,“檀旆小的时候,我当笑话讲给他听过,把这种事告诉稚子,本就是我的过失,好在你们都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东平王悠悠道:“不过你们倒不是一心为了我或者檀旆考虑,只是为整个国家考虑——一国之君将自己的江山社稷当赌注,即使是玩笑,这玩笑开得也太不应该了些,传扬出去会引起什么风波,尚未可知。”
东平王自顾自地往下说:“打赌之前,我跟陛下在政见上有分歧,我当时对士族有偏见,认为士族自命清高精于利己,脾气又臭又硬——当然王妃是个特例——这样的人把持朝政,迟早会把国家托入一望无际的深渊。
“陛下却说不然,他说士族只是没有得到良好的引导和正确的辖制,只要国家律法逐渐完善,许多人,无论士族还是庶族,便都会展现一颗治国平天下的初心。
“我不信,所以和陛下打赌,看多年以后究竟谁才正确——如今看到你们,倒是不得不承认我之前过于狭隘。”
我和蒋玮相视一笑,长久以来的努力得到对手的承认,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不过——”东平王话锋一转,“有一点我还是没有看错,你们士族出身的脾气就是这般,无论东平王府的势头多盛也不会让你们改变想法,相当顽固不化。”
我跟蒋玮望着对方,异口同声互相攻讦道:“说你呢。”
东平王豪爽地笑了笑。
檀晖和檀旆总算玩累,也坐到湖心亭来休息,檀旆就着我的手吃了我一块刚拿起的糕点,我懒得跟他计较他抢我吃的这回事,只无奈翻了个白眼,摸着肚子心想:你以后可别学你爹这般幼稚。
姐姐和王妃看够了雪景,也走过来坐下,众人围成一圈,庆贺今年这场瑞雪。
东平王与王妃说着回漠北的行程,途中经过父亲所任郡守的昌平郡,姐姐和我都要顺道去看一眼父母。待明年开春,我还和夏锦如约好了陪她去看许含烟,听说许小五在自己家做起了木工,足以养活他和母亲,届时我也北北想去看看。
我跟檀旆说这些时,他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如果你非要怀着孩子去,我就告假陪你。”
他告假陪我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我和夏锦如两人再加上他,未免有些尴尬,除非贺于兴也一道……
我摇摇头甩开这些思绪,决定暂且不管,如果檀旆实在不放心,我生完再去也行。
今年檀旆和檀晖皆已成婚,回到漠北就该自立门户,檀旆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在新家里准备的,我说没有,檀旆问那群鹤还要吗?
我总算把注意力转到这上面来,兴奋地问:“那群鹤可以由我们来养?”
“父王母妃对鹤的感情一般,父王也是觉得奸臣之家养鹤能气一气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士族才留着鹤,不然早就把鹤放了。”檀旆望着我,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如果还要养,伙食费你出。”
我认为这个要求十分合理,点点头道:“我出。”
檀旆举起酒杯的手顿了顿,“我之前一直也没问过,你到底喜欢那群鸟类什么地方?我见你每次喂食怕被啄明明都离得很远。”
“你应该知道鹤鸟是许多飞禽走兽的天敌吧?”我望着天空一脸憧憬道:“我从小就喜欢这种平时优雅端方、战时实力强悍的。”
檀旆问:“像我一样?”
我被檀旆问得一愣,迟疑着“呃……”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檀旆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在你心里那群鹤真的比我重要,我还是把它们炖了吧,毕竟焚琴煮鹤才该是奸臣所为。”
檀旆说完就作势要起身,我赶紧扒住他的腰阻止他:“我错了我错了,夫君你是最重要的!你比那群鹤鸟厉害多了,鹤鸟再怎么厉害不也被人给抓了嘛,所以我说的这些优点也是我作为一个庸俗之人的牵强附会,就跟其他人说鹤鸟寓意着品行高洁一样!”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说好给我做的棉衣怎么又是从我账上划的钱?”
“最近手头紧,那是借用!借果果用!”
“为什么说养鹤你手头又不紧?”
“你等等!我现在就写信给亚克当,我给他薅了半筐羊毛,我让他把那些羊毛寄过来,我一定亲手给你做一个靠垫!”
我和檀旆打打闹闹的日子仍在继续,他家还是那个奸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随时等着天下大乱接手季氏的江山;我家还是那个清流,和其他士族一样,维护着沅国皇室的正统。
但我们不会针锋相对,我们不会斗得头破血流。
竟宁十九年的冬天,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这次是真的正文完结,后面有一个番外,讲太、祖当年在湖边立碑的故事,是个悲剧,刀子,谨慎观看。
本来这个番外我想接着正文写,但是大纲一列发现好长,然后这本文连载的时候也消磨了我的热情,那就都完结了吧,番外我会另开一本来写,暂定名《红颜》,就酱,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