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气严肃道:“正是。”
父亲虽然站的是丞相这边,但私下里与丞相没什么来往,所以姐姐的婚宴本来请不到他家人——奈何我表妹厉害,交友太过广泛。
檀旆勾了勾唇角,问:“你跟我说这个,是怕司空尧会在婚宴上闹事?”
我肯定道:“这孩子被家里养得单纯善良,不会闹事。”
“单纯善良……”檀旆若有所思地重复着我话里的词,目光在宾客名单上慢慢滑过,“容易被人利用,大做文章,若司空尧在婚宴上出了什么事,就能很轻易地挑起东平王府和丞相府的争端。”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想让表妹别带她过来,岂知丞相家的礼数太过周全,已经替司空尧把贺礼都备好。”我语气沉痛,左手握拳敲进右手掌心,“这就不好拒绝了……”
“大喜之日拒绝丞相家的小女儿过来贺喜,的确不像话。”檀旆举重若轻道,“既然不能拒绝,我找人盯着就是。”
二公子真有乃父之风,处理问题毫不拖泥带水,我心甚慰。
檀旆已经做出了表率,我什么都不干会显得单家很没诚意,于是我赶紧承诺道:“我也让表妹多看着点她的朋友。”
檀旆看上去倒不怎么担心这个,浏览完名单,合上了锦封问:“太子会不会过来?”
太子身居储君之位,即使要过来也不能被写在宾客名单里,他莅临朝臣儿女的婚事,是恩典,想来就来不需要打招呼。
所以我翻阅着名单,被檀旆问得一脸莫名:“我怎么知道?”
檀旆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悟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那个笑似乎别有深意,笑得让我很想打他。
晚上卓梦到家里来吃饭,我趁着带她库房去看嫁妆的间隙,把注意事项告诉了她。
结果卓梦告诉我一件更加惊人的事:“东平王府的二公子今天在你家门外抓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送去京兆尹那儿审问,一问才知是二皇子的人,京兆尹现在正烦到底是抓还是放,毕竟两方都不好得罪。”
二姑娘,二公子,二皇子,我最近似乎跟“二”有脱不了的关系……
我就说檀旆怎么会莫名其妙主动过来,用家教好怕麻烦我这个原因解释也未免太过温情,原来是发现我家门外有人窥视。
为了避免婚礼当天出乱子,东平王府真可谓尽心尽力,连我家这边的治安都一并管了,我真诚地感谢他们。
但是——
“二皇子怎么又派人到我家来?不是已经消停了好久?”我不解地问。
卓梦问了一个貌似与我们的谈话无关的问题:“你很久没进宫了吧?”
我指了指库房中的那堆嫁妆说:“这些东西我还没清点完,我哪有时间进宫?”
卓梦又问:“大表姐的婚礼,太子会不会到场?”
我今天已经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了,但我的回答依旧是:“我怎么知道?”
熟知京中各种小道消息的卓梦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要听京中传言么?”
我忐忑不安地问:“传言与我有关?”
“与单家有关,但基本是由你引发的传言——”卓梦说,“传言认为单家要偏向东平王府那一派,与太子决裂——因为赐婚的圣旨下达那天,你和二公子似乎看对了眼。”
我气得叉腰道:“我和檀旆要看对眼也只能是在今天,赐婚那天我根本没好好看他长什么样!”
说完以后,我也随之反应过来这传言是怎么来的了。
赐婚那天父亲装晕,东平王别有深意地看我一眼,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檀旆,我当时下意识的跟随东平王的视线,想看东平王在看谁,所以的确和檀旆对视了短暂的一瞬。
就那么一瞬,被目击者捕捉到以后,衍生出无限遐想,以至在京中乱传成今天这副鬼样子。
我冤。
沉默片刻之后,我立马把思绪从冤屈中抽离出来:“因为传言说单家要和太子决裂,倒向东平王府一边,二皇子认为单家以后得不到太子庇佑,但又想确认单家在东平王府眼中是何等位置,所以派人来窥视?”
卓梦嗫嚅道:“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这次二公子出面抓人,算是把传言给坐实了。”
我气得握拳扬手,看到拳头底下放着的是姐姐的妆奁,只好转到别的方向往空中砸拳头:“没有庇佑便可随便欺辱,二皇子眼里还有没有沅国律法?!”
要不是二皇子一开始凭生事端,我家或许根本不会被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争端。
我气二皇子藐视律法,也气自己招来这些祸事,父亲低调了大半辈子,单家一直都游离于朝堂的争斗之外,近几个月才突然变成京中热议的对象,都是因为我。
姐姐和东平王世子的婚事本不至于这般让她不安,她是顾虑着我才费心谋划,甚至想通过假死来换取家人的平安。
我靠着梁柱缓缓蹲下,双手捂住脸,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流出,心里的愧疚如潮水般翻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