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魏成勋自魏元洲身后出现,语气不屑,一副很不想跟魏元洲做亲戚的模样,进一步解释道:“只不过都姓魏又恰好同辈,叫一声堂兄罢了。”
魏元洲显然没料到会被魏成勋给下脸面,着急地对着魏成勋小声道:“在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什么外人什么内人,”魏成勋冷声道:“你爹计划着夺我家权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爹面子?”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魏元洲做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这道理你懂不懂?”
“那也得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阋于墙’,”魏成勋反驳道:“若你只是因为一些磕磕碰碰的小事单纯同我吵两回架,我当然不至于如此不给你留面。”
看来我不用考虑如何应对了,魏成勋和魏元洲自己都不够吵的。
我和檀旆正准备选择默默观战,战船上方骤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众人霎时都被吸引了目光。
关卡外围观的百姓同时也更加兴奋,嘈杂声隔着老远都能在这听见。
战船的船体打开一个缺口,巨大的船梯被缓缓放下,犹如巨龙摆尾,从天而降,相当壮观。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欢呼,仿佛能够上船参观的是他们一般,我不禁想:旭京的百姓真是可爱。
船梯放稳固定后,设计战船的工匠徐湛走到最前面,第一个登上了船梯,魏元洲见状略有不满道:“为何他第一个上?”
“工匠第一个上,可以证明他对自己设计的战船有信心,不怕出事。”魏成勋解释完后又讥讽了一句:“若是你第一个上,出了什么事还要讹人,岂不是惹麻烦?”
魏元洲被噎了一下,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水部的官员需紧随其后,父亲手下刚升上来的员外郎回头环视一圈找到我,唤了一声:“单姑娘——”
我跟檀旆说了句“待会见”,应声走过去,隐隐听到身后魏元洲在问:“为什么水部的人也要先上?”
魏成勋说:“水部主持修建战船,自然也要向众人表明自己对战船的质量有信心,若是你先上,出了什么事还要讹人——”
“你你你你给我闭嘴!”魏元洲恼忍不住火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是那种会讹人的人吗?”
这兄弟俩“阋于墙”的对话实在有趣,我忽然有些遗憾自己不能多听几句。
走到船梯前,水部的官员对我道:“船梯狭长,单姑娘上去的时候要当心。”
我点头谢过他的提醒,抓住从船上放下来、用于攀爬时扶持的绳索,踏上船梯一步步往上走,江面吹来的风越往上越大,吹得人摇摇晃晃,已经上了船的水部官员不放心地对我喊道:“姑娘千万要抓紧绳索——”
自从父亲带我出入水部开始,这些官员对我的安危也就分外紧张,最开始只是因为我年纪小他们担心,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即使新来的人与我年纪相仿,也会因为我是女子而多有照顾。
但父亲也语重心长地提醒过我,切莫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福利,更加不可恃宠生娇。
我努力喊出一声“好”用以回应,然后闭嘴提气,抵御着江风尽量保持脚下步伐的平稳,一口气踏上最后几级台阶,终于登上了船,水部的官员们也明显松了口气。
我在水部本来就是挂名而已,如果再想着办法偷懒,只会难以服众,如果以后缺少了父亲的护持,只怕也难以在这世上立足。
战船设计者徐湛一上船就开始四处检视,确认没有任何纰漏,看他忙碌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扰,走去一旁,越过到我脖颈处的船帮,探头去看下面的风景。
其他人随着船梯纷纷登船,檀旆也上了船,来到我身边和我一同看风景:“魏元洲的事你知道多少?”
“应该和你差不多,”我说:“魏成勋隐约跟我提起过,说他们家的亲戚有几个不省心的,老想着夺权,应该包括那个魏元洲,此次一同登船参观,看来是想抢南楚的军功。”
檀旆调侃道:“南楚军功易得,的确是桩肥差,但和自家人抢,我也是第一次见。”
“中郎将有所不知——”御史台的一位官员听见檀旆的话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解释道:“魏元洲想在军中掌权,奈何本身能力不够,军衔虽不算低,能指挥得动的人却还不如一个百夫长,因此急需南楚的军功作保,免得御史台哪天参他的本,撤去职位。”
檀旆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我看着那位官员离去的背影,诧异地问檀旆:“你不是说没带自己人吗?”
“他又不是我带来的。”檀旆道:“只是本来就认识而已。”
我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只是本来就属东平王一系而已。
我之前也真是糊涂了,东平王的门生故吏如今遍布朝野,能来参观战船的官员也都是随机选择,不会特意挑出哪一系的人,檀旆不“带”自己人,但必然会有自己人在场,根本用不着担心。
第46章
檀旆在马车上说届时让我帮衬他的话果然是在开玩笑。
所有人都上船以后,船梯被收起,再次发出巨大的声响,掌舵的船工随之大喊了一声:“扬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