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天启四十七年,父皇告诉他的那般:
“帝王家桎梏在权利的牢笼,身不由己,有舍才会有得。”
他早知谢昭华会像上辈子那般拒他,可他就是不死心,偏要再试一次。
万一,谢昭华心里还有他呢?
只可惜,世间万一屈指可数,哪儿就轻易轮到他。
最终,也没能轮到他。
真相
永元三年夏,六月初十。
梁悯处理完手头堆积的政务,派人去王府,召了宣祈觐见。
宣祈是刑部侍郎,官从二品,一月前递上的辞呈吏部不敢批,转而递给了梁悯。
辞呈被梁悯压在奏折最底下,迟迟未批注。
两月过去,宣祈鞭伤早好了,邀好友成日在府上饮酒作乐,斗鸡走狗,活生生一副纨绔模样,惹京都众人惊了下巴。
“世子一向克己奉公,年岁见长,怎么反而胡闹起来?”
“谁知道呢?我猜啊世子这是后悔休了谢三姑娘,正为情所伤呢!”
宣王和长公主苦劝多次无果,眼见心烦,索性搬去别苑,把王府留给宣祈折腾:
“阿祈着孩子犟,外人是半点都说不动他,让他折腾,等他什么时候想开了,自然就收心了。”
是以,宣王和长公主也不多管,由着他去。
宣祈到勤政殿时,虽换了衣袍,却盖不住一身酒气,守门的太监嗅了大惊失色:
“哎呦,世子一身酒气怎可御前面圣?来人,快带世子去熏香,酒气散了再带来。”
“不必熏香,陛下若要怪罪,只怪罪我一人,定不会牵连公公。公公快放我进去吧。”
宣祈嗅了嗅身上酒气,漫不经心说道。
他今日是来赴死的,一身酒气又如何。
小太监欲再劝,被从内殿走出的王公公遏止:
“小李子,放世子进去。宣世子,请吧。”
宣祈走进勤政殿时,梁悯端坐龙椅上,正看着宣祈写的辞呈。
传召的公公到王府时,宣祈和沈奉贤正饮着桃花酿,坐在棋案前一较高下。
得了入宫旨意,宣祈不情不愿的沐浴更衣。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上辈子死在他枪下的梁悯。
他今日随意穿了身玄袍,终日醉酒玩乐无心打理容貌,眼下泛了圈乌青,下巴的胡茬杂乱无章冒出了头,整个人萎靡不振,如丧家之犬一般。
宣祈走到大殿中央,垂着眼眸,有气无力拱手行礼:
“微臣……世子宣祈,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漫不经心。
梁悯放下宣祈的辞呈,抬头看向他,清俊绝伦的面庞一片清冷,好似一块美玉淬了冰。
“宣致之,数年未见,别来无恙。”
数年未见。
他和梁悯上次见面是两个月前。
梁悯果然都知道。
都是明白人,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宣祈干脆抛了礼仪规矩那一套,自顾起了身,自嘲道:
“托陛下的福,微臣无恙。”
他看向梁悯,五味杂陈:
“微臣在府上,日日等着陛下来抄家。夜里做梦,回回都是父王母妃饮下鸩酒,惨死狱中的场景。微臣当真煎熬极了,陛下何不早些抄了宣王府,给微臣一个痛快?”
“还是说,陛下忌惮微臣会像上辈子那样领兵造反,亲手要了陛下的命?”
“陛下英明睿智,处置了李瑜和程裴,这辈子,微臣起复无望,再无生机。陛下究竟,在犹豫什么?“
太监退了下去,宣祈愈发肆无忌惮,一步一步往殿上走去,走到书案前两步远的地方,目光凌厉: